“——引发市民恐慌。”
“而引发恐慌的目的,他们已经达到了。”他的目光落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冰冷且凝重,“那就是引发劳动者革命。”
这就是为什麽被灭口的杜克特同样会被开膛破腹,僞造成“开膛手杰克”的第二个受害者。麻木者并不少,只要刀不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永远不会有所触动。如果受害者仅限于伎女,陷入恐慌的就仅限于女人,甚至还会出现“只要洁身自好就不会受害”的心理。但现在杜克特同样死于“开膛手杰克”之手,这就告诉所有男性,他们同样在凶手的狩猎名单里。
而市警受统治阶级命令,唯一目的只有解除市民武装,而非破案保护民衆。
一向是“普通公民”而非“次等公民”的男人终于发现,这些权贵连他们的命都不在乎。
这不可能啊,他们可是男人!和掌权者是同一群体啊!他们在拥护掌权者玩弄女性的权力时是多麽团结丶多麽积极!这些愚蠢的食禄者难道不知道男人意味着什麽吗?他们和女人不一样,可是扛起整个大英帝国工业革命的劳动者!
所以,现在的人们才会格外愤怒,气氛才会如此紧张。
佛烈德眉头紧锁:“虽然我们的手段和他们一样,但这种打着牺牲旗号以凌虐弱小的做法绝不能原谅。”
威廉叹了口气:“没错。无论是为了老师被玷污的名誉,为逝去的无辜者复仇,还是为了避免矛盾被彻底激化,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整理一下我们现在需要做的事……”路易斯看向威廉,“在下次犯罪前介入此事,阻止市民与市警的冲突,将所有凶手全部消灭。这三件事我们需要同时完成。”
“不必担心。”威廉微笑起来,看起来势在必得,“把这次工作当成我们计划的一次[实验]……”
“〖将共同的敌人送上场,将对立转为合作〗”
深夜的伦敦雾气弥漫,微弱的路灯难以驱散潮湿冰冷浓重的雾气,贫民区鳞次栉比的建筑投下狰狞的阴影,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吞噬所有步入此地的人。街边积水密布,秽物与垃圾同时堆积在路面,散发恶臭。混乱丶无序丶肮脏丶堕落,这些词汇是白教堂附近这一整片地区的代名词。
市警中那几个新来的被分摊上了谁都不想干的凌晨巡逻的活。他们手里提着煤油灯,有气无力地巡逻过狭窄肮脏的巷道,在深夜的雾气中大张着嘴打哈欠,黑洞洞的嘴里吐出一团团比雾气更浓的白雾。
“滴答。”
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在水汽中蔓延。年轻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样的气息,向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血腥气浓得如同身在屠宰场,入眼刺目的红几乎流淌起来。在昏黄不安的煤油灯光线下,两具被开膛破腹的女尸交叠着躺在冰冷的地面。血液从她们晦暗无光的眼珠上流过,在眼眶蓄满了又落下来。两具流着血泪的女尸睁大着眼睛,瞪着这几个消极怠工的市警。
“杰克……又出现了!”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跑地跑去报告。谁也没有发现,两具女尸早已不是新死的模样,她们的指尖上还有被冷冻过的痕迹,胸腹上的剖痕整齐显然是法医所为,就连流淌的血浆也是其他动物的血僞装而成。
这是佛烈德在威廉的嘱咐下,从停尸房里找来的两具已接受过法医解剖检验丶死去多时的女尸。
“即使是死者,让她们成为这次任务的道具已是冒犯,最好不要再破坏她们的身体。找两具已经经过法医解剖的尸体吧。”
威廉在说这句话时低垂着睫毛,浅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血红的眼底落下一片悲悯的阴影。
两桩连续发生的惨案彻底激怒了自卫队。
“市警明明有这麽多人,却还是不阻止惨案发生!”
“他们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而是监视我们,想要解除我们的武装!”
“市警根本没法解决这些事!”
“为了我们自己的安全举起武器,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人们怒吼着,呐喊着。
“把市警赶出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嗓子。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正是他们心中所想。被彻底激怒的男人们举起手中的枪,决心向驻守在此地的市警发起进攻。
“放下武器,就地解散!我们不会施行逮捕!”领队的市警大喊,“如若反抗,我们也决不姑息!”
“你们放屁!”粗俗的哩语在人群背後响起,“该解散丶该从这里滚出去的人是你们!”
“咔哒咔哒。”
枪支纷纷上膛,但是谁也没有率先妄动。人们在黑暗中对峙着,不安与紧张像病毒一般,顺着密集的人群快速蔓延,传染给每一个人。
“……”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做出下一步动作。这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是僵硬冰冷的泥塑,目眦欲裂,一动不动,如同死去多时。
——“嘭!”
有人开枪了!
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枪响,也许是对面,也许是後方,又或者来自头顶上空。有谁受伤了吗?不知道。但是神经绷紧的市民和市警是一群群惊弓之鸟丶乌合之衆。在听到第一声枪响後,紧接着,无数枪声接连响起,连绵不绝。火光迸射,照亮了头顶的一小片天空。无数子弹的弹壳雨点般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谁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开的第一枪。硝烟冲破了堤坝,疯狂呼啸着汹涌而来,淹没了所有人。
战争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