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野蠕动着嘴唇,喃喃着。
“顾老师,早上好啊。”
“顾老师,这道题你上课的时候可没有讲过。”
“顾老师,班级里可没有这个规矩,别想罚我。”
“顾老师……顾老师……顾老师……”
……
她的顾老师不见了。被她亲手毁掉了。
哪怕心里想着事,面上顾棠晚依旧笑得温柔,她快走几步,将奚昭野搂进了怀里,手掌抚摸着奚昭野僵硬的背脊。
“昭昭,怎么了?平日这个时候你早就到公司了,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手指用力揪住顾棠晚的前襟,奚昭野通红着眼,用力将她撞到了墙上。
尖利的牙齿几乎快要抵着她的嘴唇,她一字一顿问道:“顾棠晚,你不是应该去上课吗?为什么还在家里。回答我。”
手掌落在奚昭野发颤的手指上,顾棠晚如常包裹搓揉着,只是平日格外有效的安抚此时已经没有用了。
“回答我。”她朝她嘶吼着。
顾棠晚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辞职了。”
“但这一切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必为此觉得愧疚……”
顾棠晚之后说的话奚昭野已经听不清了,声音嗡嗡的,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每个字都散成了模糊的碎片,怎么也拼不成完整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是不是听错了,喉咙里却像堵着滚烫的沙砾,发不出半点声音。
视线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前她最喜欢的人影晃来晃去,她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喜悦了。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对不起,顾老师。”
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到顾棠晚的锁骨上,而后顺着锁骨滴到她的心口。
是湿热的。
“傻孩子,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顾棠晚伸手抹去奚昭野脸上的泪,有些无奈地笑道。
“从始至终,你都只是默默地喜欢我,这有什么错。”
千错万错也不该是她的错。她只是一个孩子。
从来都是她这个年长之人应该承担的。
若是死后真的能判定功过,也该是她一人下地狱。
手指刚擦干净流下来的眼泪,便又被浸湿了。
滴答滴答,往日最倔强从来不在人前落泪的小狼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顾老师,顾棠晚……是不是……是不是我当时不一直缠着你,你就可以继续当老师……”
“你明明……很喜欢……很喜欢这份职业的。是我……是我毁了它……”
揪着顾棠晚衣襟的手颤抖着,早就没有刚才将她压在墙壁上的狠劲。奚昭野语无伦次地喃喃着。
都是她的错。没有她顾棠晚哪会落到这种境地。
她在顾棠晚答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
因为,顾棠晚是一个好老师,很好很好的老师,是她见过最好的老师。
她曾经因为这份职业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数次,又怎么能够瞬间扭转观念,一下便接受她呢。
只是顾棠晚还是如以往一样,宠着她纵着她,她不愿意让她为难,于是便将她们在一起的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没有她死缠烂打,死活就是要跟她在一起,顾棠晚又怎么可能越界呢。
身体终于支撑不了自己的重量,奚昭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扬面瞧着顾棠晚的脸。
她曾坐在座位上,无数次这样仰起头瞧着她的面容。
那时候的她在她眼里闪闪发光,是班级里的学生最敬重爱戴的老师,同时也是她的。
她看着她在讲台上、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从数学物理到人生哲理,无论学生有怎样的疑惑,她都能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答案。
她瞧着她深夜俯在案牍前批改作业,脸上时怒时笑,细微的皱纹一点点爬上她的眼尾,将她的脸渲染得愈发瑰丽。
她是她们的后盾,有她在,无论她们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没有想象中那般彷徨,因为她们身后永远有一个托底的人,因为她是她们的班主任,是她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