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些。”钟世打断她,想要形容却一时找不到合适言语,只能将快走变为小跑,“别挂电话。”
从健身房穿过走廊,经大堂推开酒店後门,跑过一段长长栈道,脚下已经变为柔软沙地。钟世这才开口,“听。”
与此同时他将手机朝向面前的大海。
吴花果的耳边传来一阵海浪声,时轻时重,时柔时烈。那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亦是潮水连海明月共升。似一叶扁舟忐忑如她随着这一股股浪的节奏平稳下来——这便是钟世的条件,他想让她一起听听此时的声音。
“明天决赛,对手很强。”钟世将电话收到耳边告诉她,“所以我有点……”
“别想那麽多。”吴花果极为认真说道,“打一场就在这一场,专注自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至此,她已完全明白钟世为何提出这样奇怪的“条件”。
会紧张,大赛当前,心态再好的运动员也逃不过紧张。那时一种出自生理机制的本能反应,过往训练会像电影画面一般在头脑中闪回,心酸丶汗水丶激情丶疲惫,当所有所有都聚集到某一点,爆发与失常一线之隔。
况且,钟世的压力远不止这些。
这一刻,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分享面前的大海,分享一些难以分辨也难以名状的心情。
“谢谢。”钟世低下头,用脚拨弄起细沙。
“跟你说件好玩的事儿。”
“嗯?”
“我昨天接到一通电话,称自己是网络信息安全监察科的,发现我参与境外赌球让把资金转移到某个账户配合调查。我说我不信你们拿出证据来。他就说我们盯你很久了,去年欧冠你押了大巴黎赢。”吴花果有板有眼讲述起自己的反诈全过程,“我告诉他不可能,那场拜仁一比零,我赛前发过朋友圈。他又说那可能我们信息系统出了点问题,20年的美洲杯你也参与了多项赌博。我说美洲杯因为疫情延期了,由20年改到21年。”
钟世听到这里牵牵嘴角,“骗到专家身上了。”
吴花果清清嗓子,“最後我很严肃的告诉他,干工作一定要严谨,不能只凭经验判断。他还说是是是谢谢我。”
“哈哈。”
“放下电话我就举报了。”吴花果评价,“太不专业。”
涛声阵阵,浪花像也跟着笑起来。
“今日份欢乐豆已经发放完毕,快回去休息吧。”吴花果末了对电话说道,“钟世,往山顶走一定很苦很累。可既然决定了就什麽都不要理会,只管走就是。”
钟世擡头望向茫茫大海,夜深了,他看不清更多远处风景,唯有那些一成不变的浪花掀起又落。
只管走就是。
他在心里默念这五个字。
待吴花果结束通话从客房出来,林拓已经走了。
视频交易搞定,她卸下一身轻一屁股歪到在沙发上,“林队医怎麽这麽快……”
而马楚雯脸黑如碳将手机推到她面前,“这事儿你是不是知道?”
界面是足球园官微。
“雯子……”吴花果未料对方这麽快便知晓,一时语塞。
马楚雯“腾”地站起来,似怒气无处发泄,在客厅来回踱步。小空间里充斥着暴风雨将至的宁静,很快马楚雯爆发了,“我说你怎麽一天神神秘秘的,大周六短信电话不断。高远和你商量过了吧?他不说,吴花果连你也瞒我?你明知道我对高远……好,我现在就必须要做个斩草除根老死不相往来的前女友对吗?”
关心则乱。
吴花果这才明白好友这通汹涌怒火的由来。
这件事发生後无论她还是高远,他们都忽略了马楚雯的立场——也许,也许楚雯得知全貌愿意让视频完完整整放出来呢?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去换高远的清白,她一定会这麽做。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吴儿,刚刚俱乐部找我谈话问道歉意向,我明确拒绝了。明天开始我不参与集训,原地等通知。你那边有进展吗?
太晚了。高远已被集训队除名,这件事只能按照预设轨迹发展下去。
吴花果暗自将手机扣过去,擡头去看女伴,“不是刻意瞒你。你刚手术完,身体状况也不好,知道了平添顾虑。”
马楚雯深吸一口气,脸色仍暗沉着,“高远确实打人了?”
“嗯。”
“因为什麽?”
“几句口舌之争吧。”得到钟世答复後,吴花果确信周一官方发布的视频里不会再出现马楚雯的名字,于是避重就轻说明,“两人说到私事情绪都比较激动,远哥先动的手。”
马楚雯双手捂脸,而後默默吐出一句,“高远是疯了麽。”
不,他没疯。
高远就是太清醒才会这麽选。
吴花果起身试图安慰女友,然而手还未触上对方肩膀,马楚雯已转身朝卧室走,“你睡客房吧,我想自己呆会儿。”
“好。”话音将落,主卧传来重重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