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脱了吧。”全程观览这出好戏的吴花果大笑,捡起瓶子直接打开。
“是气……”
钟世话未说完,惨剧已经酿成——
吴花果的牛仔裤湿透一片,一手举着还在涌水的瓶子,一手是无辜的瓶盖,呆滞的脸上隐隐可见哀怨。
钟世用尽力气才憋住笑,“我买的气泡水。”
“哦,气泡水是吧。”吴花果瞧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盖紧瓶盖一阵猛摇。意识到危险来临的钟世欲起身躲开,可腿不知怎的被她钳制住,只得一边求饶一边再次躺下去,双手抱头远离“爆炸源”,“吴花果你别,我,我刚才提醒过你……”
太晚了——她半压在他身上,瓶子怼着脸打开,只听“唰”一声响,火力值达到巅峰的气泡水犹如小喷泉涌出,加之两人一个进攻一个躲闪,打闹之下,大半瓶水已经消耗完毕。
“没了是吧?”钟世拢拢前额湿透的头发,单手抓住她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则威胁似的摇晃起包装完好的水瓶。吴花果大呼不好,忘了他还有一瓶。想跑却被对方大力抓回怀里,硬的不行只得来软的,她蹭着脑袋可怜兮兮认错,“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玩笑,小乐趣,别,你别晃啊,咱俩干杯不好吗。”
钟世看着人笑,怕她乱折腾撞到桌角,于是放开一只手护住对方後脑。手腕终于解放的吴花果显然没有注意他的良苦用心,反过来便去抢瓶子。两人本就躺在地上,这一抢胳膊肘顶上钟世肩膀,他不由“嘶”一声。
“怎麽了?弄疼你了?”听得动静的吴花果瞬间止住动作,她支撑着坐起来,“对不起啊,我没注意。”
钟世擡着肩膀也坐起来,“我没事啊,干嘛道歉。”
吴花果垂下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对运动员来说,旧伤好似定时炸弹,一旦爆了再无挽回可能——这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内疚是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她好像总会忘记,总会伤害到他——生理上的,明确而直接的伤害。
“不要紧,你看。”钟世做两下伸展动作,“这不好好的麽。”
“对不起。对不起。”
吴花果小声说着。她甚至不敢想,澳洲公开赛在即,钟世如此看中丶铆足力气想要冲一把的比赛,若真因为自己打不成或者酿造失误,到时该怎麽办。
应该无法面对他吧。
钟世听着一句又一句的道歉,心里阵阵发紧——怎麽就不能忍一忍,为什麽要被察觉。而内心深处一个更为复杂的想法忽然闪过来——是不是给不了她的想要的,哪怕只是寻常恋人间逗闹嬉笑的欢愉。
“果果。”他哑着嗓子唤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麽。
吴花果将电视声音调大些,刻意躲避对方的视线,“吃饭吧,都凉了。”
“果果。”
“嗯。”
体育频道正在播一场足球赛,解说员无比遗憾地发出感慨——这个球太可惜了,前面传接可以说相当漂亮,可惜啊可惜,就只差那麽一点点。
钟世喉结动了动,侧过身去,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我很怕,我们也差那麽一点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吴花果的声音带些哭腔。
吻应该是甜的,可此时的她只觉得苦。
钟世,有很多次我告诉自己,另一半绝不可以是运动员。因为我经历过,比赛丶压力丶低谷丶伤病,以及无可奈何。所有所有,我不愿馀生仍要分担这些。遇到你之後,很多事很多想法都变了,我甚至觉得那样也可以。
但是,好像不行对不对?
想爱你,好难啊。
四目相对,钟世顿了顿,“在西藏……”
敲门声盖住他的声音,吴花果猛地站起来,“娜娜回来了。”
後半句被生生咽下去,钟世清清嗓子,“嗯,她从小就马马虎虎。”
“小吴姐,我忘带钥匙了!”娜娜欢快地闪进来,一边换鞋一边密集地叙述着今日经历,“怪不得都说北京速度呢,效率也太高了。去银行,等不到半小时银行卡当场就办好了。然後林带我去吃火锅,上菜超级快。我们还去了书店,这个时间竟然还有书店营业哎。”
“买了什麽?”
“喏,唐诗,三国志,还有一本地理文化方面的。”娜娜一一向吴花果展示,擡眼看到钟世,两人便用法语沟通起来。
说几句,钟世打断,“你讲中文吧,我听得懂。”
娜娜嘿嘿一乐,贴近吴花果耳边,“我说他偏心,陪我出门不愿意,跑来你家倒积极。”之後拉开些距离,推着吴花果肩膀坐到茶几旁,“你们赶快吃饭吧。吃完某人要走哦,不方便留宿。”
钟世瞪她,“还不是因为你。”
“小吴姐你听听,”娜娜撅起嘴巴撒娇,“他是不是偏心。”
吴花果笑着与钟世对视一眼,捡一块披萨大口嚼起来,心情忽而明朗许多。
娜娜注意到茶几上反扣的小说,眼神一亮,“小吴姐,你也喜欢丹布朗?”
“我就闲着无聊,随便看看。”
“他的书我基本都读过。之前还用《达芬奇密码》做过我的课业选题呢。”娜娜眨眨眼,“既然你还没看完,就不告诉你结局了。我先去洗澡。”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开,钟世这才问,“你喜欢读悬疑题材?”
“也没。”吴花果摇头,“心神不安,就想找点能一口气看进去的。”
“怎麽了?”
要说便要从头说起,可老谢的建议,部门间的利弊,职场上那些七七八八钟世未必能理解。想到这里,吴花果再次摇摇头,“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