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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何小蕊不敢看魏承龙的脸，心会像被小鹿乱撞了一样慌乱，紧接着，脸会变得发烫。

魏承龙像一个人，何小蕊心里知道，却不敢承认自己的直觉和想法。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承认就可以消失的，因为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如果小红见到魏老师，她是不是也会这麽想？

是的，魏承龙像王鲲鹏。

何小蕊又知道，只是外在的象罢了。而论内在，一百个王鲲鹏都不如一个魏承龙。王鲲鹏浮夸，魏承龙深沉丶有内涵。

这麽一比，魏承龙竟像是一块磁铁的正极，无论距离何小蕊多麽遥远，深深吸引着何小蕊这个负极。

原本每一天过的都像是一张复写纸，自打认识了魏承龙，何小蕊的生活像是有了盼头，每天除了积极出门买菜，期待在电梯里的偶遇，最盼望的就是，周日下午能尽快到来。她会精心打扮一番，才和张繁子一起踏出家门。先是期待电梯在28楼停留，如果期待落空，就会把一颗狂跳的心留到神龙书院。

何小蕊相信她的预感是一种心电感应，她能够从魏承龙的眼神中读到他的所思所想。只不过，她的过于热烈，而他的，终究有些闪躲。

这大概也是一种报复吧，何小蕊想，因为张文春的背叛。明明知道，她这是在走钢丝，明明知道，张文春知道後，必定是一顿暴打。然而，身体遭受的痛早已麻木，只不过是肉体的痛而已，只要能让心里舒服，死都不足惜。

自从那次给红红买药之後，何小蕊偶尔会带繁子去花卉市场。何小蕊原本不计划再到这家店，却又禁不住繁子的死磨硬泡，纠结过後，还是去了。鱼虫店对面不远处有供顾客休息的长椅，何小蕊不知是出于对那个智力有缺陷的男孩子怜悯，还是不安，她不想陪着繁子去那家店，只是坐在花卉市场的休息椅上看着手机发呆。不远处，原本站在店外鱼缸前的张繁子不见了踪影，何小蕊没有发觉。

“魏老师，这一周繁子进步很快呢。您看到我给您发的照片了吗？”

“嗯，确实如此，繁子很有天赋。一定要坚持啊，学一门特长，考验的不仅是学生，最重要的是家长的毅力，家长接送和监督才是最重要的。”

“您放心好了，我会风雨无阻的……魏老师，下午我送繁子上课，期待与您在电梯里的偶遇。”

“2点左右，我和妻子一起出门……她去茶庄。”

“哦哦，没关系，那我们在神龙书院再见……

不远处，张繁子从鱼店走出来和胡家明告别，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另一间房间门口偏里侧紧紧盯着张繁子，又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何小蕊，脸上露出极具玩味的微笑。

张繁子手里多了一只塑胶恐龙，小小的，是粉色的马门溪龙。她笑着和胡家明摆了摆手，四下寻找妈妈的身影，当看到何小蕊还在原地看手机时，又把注意力放到门口的几只鱼缸上，锦鲤们自顾自地游泳，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小小的观赏者。

何小蕊专心于聊天，没有发现女儿的消失，更没有看到女儿的回归，在她看来，女儿始终站在几个鱼缸前，进行着“巡视”。

何小蕊从皮特离职後不久，肖护士长退休了，去年温阳娟结婚，像何小蕊一样，辞去了皮特的工作。宠物市场的渐渐火爆，也带动宠物美容托管业务的兴旺，一些专门为宠物开设的小店像雨後春笋一样，遍布在小区丶街道之中，对皮特医院也形成一定的冲击力。时间像流水般过去，在手指缝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皮特的职员也像一个个水分子，出现了，又很快蒸发掉了。谁也不会在谁的生活中留下什麽痕迹。在皮特，熟悉张文春何小蕊王鲲鹏故事的人，也就剩下了小红一个人。

结婚前，小红是一个很灵透的姑娘，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在人的背後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以别人的家事为谈资。时间慢慢在这个女孩身上留下了印记，原本水嫩的肌肤，变的干燥，眼角出现了细小的皱纹，她也从姑娘变成女人丶一名母亲，甚至成为昔日她最讨厌的女人。可悲的是，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转变。

张文春与胡美丽的不正当关系是她先发现的，她很想与人交流，却找不到可以一起嚼舌根的对象。王风晓是新来的护士之一，这个女孩子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下班之後，在网络上和陌生人组队打游戏。她会和小红说一些游戏名词，讲到深处很兴奋。但是，小红却总也get不到兴奋点在哪里，最後二人只能尴尬地一笑了之。

还有一个女孩叫刘达悦，短发，左耳朵扎了三个耳洞，爱穿带铆钉的夹克丶牛仔裤。每当有漂亮的女孩抱着宠物就诊，她就会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搜寻着什麽。小红依旧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麽，反正，她开个聊天的头儿，话题还没引到张文春与胡美丽的关系上，总是先把天聊死了，只好就此了结。

为此，小红很郁闷。

自从在环岛公园与何小蕊相遇後，二人会时不时在QQ上互动。在小红看来，她是真心为了何小蕊好。虽然说组建一个家庭不易，这个家庭还有孩子，但是女人也没有必要为了孩子的成长和男人的出轨买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啊，为什麽要将就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里压抑欲望，扼杀人性。小红不明白何小蕊在担心什麽。然而，她更不明白，张文春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当初张文春明明因为爱，才将何小蕊追到手，为什麽现在不懂得珍惜，又跑去和别的女人胡搞。

小红更不明白，婚姻是别人的事情，外人本就没有权力去干涉。就像一双鞋，合不合脚，只有当事人知道，外人操碎心也是瞎操心。

正因为她的想不通，她对张文春的态度也不似以前那般尊重。

医院的人事变化，对于张文春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他心里依旧过不去那个坎儿，对王鲲鹏的介怀，像一根细小的绳子紧紧缠绕在他的脖子里，仿佛稍稍一动，就会割破动脉，血流而死。他禁止何小蕊与所有的男人接触，他认为何小蕊也是按着他的意向去做的。搬到同安里小区还算不错，这个小区的人员不是特别杂，楼层高，邻居之间不互动。不像在盛璟家园，那个住对门的离异男人时不时敲他家的门，送一些他吃不完的瓜果示好。只要张文春在家，碍于面子收了，门关上的同时，东西会立刻被他丢进垃圾筒。不值钱的东西，当别人买不起吗？

“爸爸，那个钱叔叔是个好人，有一次咱们家停电了，是钱叔叔帮忙才有了电。”张繁子喝着酸奶，站在过道里，看着张文春说。

“停电？”

“就是前几天，爸爸没回家的那天晚上。”

“他……他进了咱们家？”

“妈妈着急给我炖肉，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只好让钱叔叔来帮忙。”

厨房传来抽油烟机“嗡嗡”的声音，何小蕊正在竈前忙活，根本不知道父女俩在客厅说些什麽。

“把……把你妈妈叫……叫过来。”

“妈妈，爸爸叫你。”张繁子跑进厨房，抻了抻何小蕊腰间的围裙，没料到拽的是解结的一头，围裙开了，开始向下滑落。

“闺女，你干什麽呢，稍等一下，咱们马上吃饭。”何小蕊关掉油烟机，将炒锅里的菜盛到盘中。端着盘子转身欲向餐桌走去，不承想和张文春撞个满怀，西红柿炒鸡蛋的汤汁顺着张文春的和服浴衣流了下来，灰色前襟像是出现了一张不知名的地图。

“啪”的一声脆响，让黄昏的混沌顿时变得清醒，何小蕊没有防备的双手一抖，盘子掉落在地，碎了的瓷片和西红柿丶鸡蛋块在乳白色的瓷砖上面四散开来。张繁子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何小蕊本能地捂住脸颊，泪水不争气地噙满眼眶。

“你又让对门那个傻X来咱们家里？”

还不等何小蕊辩解，张文春又一记耳光扇了过来，同时右脚习惯性地跟了上去，把何小蕊一脚踹倒在地。

“你这个娘们儿怎麽这麽不听。。。。。。听话！”

“爸爸，爸爸，你别打妈妈！”张繁子去拉张文春的胳膊。

“没你什麽事情，你个丫头片子！”张文春用力一推，张繁子被推倒在地。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繁子不好，不关妈妈的事。”

何小蕊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张繁子，把女儿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向後躲。

“那个叔叔给咱们家做了好事呀，要不是他，咱们家没有电，我没有办法写作业，不能练字。”

张文春嘴里骂骂咧咧，对着何小蕊的胳膊又踹了一脚。张繁子吓的哇哇大哭，何小蕊尽管抱紧女儿，母女二人蜷缩成一团。

这样相似的场景不知道在这个家里出现了多少次，最後都会以张文春打累了，坐在沙发上闷着头抽烟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