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四处彷徨(三)
房间里的床很大,段潜翼也像是一心要证明这点似的,全程睡姿安分又礼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背过身对着戚霁,恨不得只占据一个床角。
戚霁越看越想笑,险些睡不着。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没过几分钟,她就已经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不知道为什麽,跟段潜翼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失眠就会无药而愈,甚至超过了酒精的效力。
早上,戚霁打着呵欠从床上爬起来,段潜翼刚好拉开了一边的窗帘,外面的光透过薄纱涌进来,在地板上洒下连串的金色碎屑。
她眯起眼,用手指挡在眼前,等晕眩感消失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吞吞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段潜翼看着她回答,随後,状若无意地移开了视线。
他早就已经收拾穿戴好,一身清爽随时可以出行的模样。
他还打扫了卫生,把昨晚喝的那堆啤酒罐收拾干净,行李也整整齐齐地放好了。
“这麽晚了?”戚霁想到自己除了喝酒睡大觉和占便宜以外,好像啥也没做,不由笑起来,翻身下床,拖鞋也懒得穿,随手拎起要换的衣服,就这麽光着脚走进了卫生间。
她洗漱完,换上T恤短裤,头发随便梳一梳,找了副框架眼镜戴上,便唤上段潜翼一起出门。
认识这麽久了,段潜翼从来没见她戴过眼镜,有些奇怪:“你眼睛怎麽了?”
“之前总觉得看东西有点模糊,体检的时候专门做了视力检测,才知道我居然得了近视。”戚霁抱怨道,“虽然度数不高吧,但也太不方便了。医生让我尽量戴眼镜矫正,不然老是眯着眼睛看东西,度数会继续增加的。”
想起昨晚她不仅疑似疲劳驾驶,而且还近视没戴眼镜,段潜翼就有些後怕。
然後,他用手指在自己眼前比划了一下:“我也有一点近视。”
“之前打比赛训练弄的?”戚霁好奇地问。
“不是。”他摇了摇头,“学医之後得的。”
戚霁大笑。
他也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你穿这麽少,不冷吗?”段潜翼擡头看了看天色,原本早上还出了太阳,但到了中午,乌云反而冒出了头,天也阴了下来,晚春时节,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凉意,似乎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还好啊,反正一会儿也坐在车里,没那麽冷。”戚霁无所谓地答。
他们开车往月鹿寺方向赶去。
古时的月鹿山因满山桃花而闻名,而这十数年年间,官方又投入大量资金,依毗月鹿古寺打造了大片樱花林。
清明时节,正值晚樱开放,月鹿寺香客游人如织,不曾断绝。
两人在寺外邻近处停了车,步行了约一公里,才望见月鹿寺被云雾与湿气环绕的轮廓。
段潜翼递了块昨天买的面包给戚霁,让她边走边吃,当早午餐垫垫肚子。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戚霁三两口吃完,拍拍手,问他。
“小时候跟爸妈来过,但是没什麽印象了。”段潜翼说。
後来父母和自己都忙,三人共同出行少得可怜,自然也不会选择来这里。
“你呢?”段潜翼看着她问。
“我以前倒是常跟朋友一起来,她很喜欢看花丶爬山丶踏青之类的。”戚霁笑笑,随便舔了舔嘴唇,“我呢,就是为了混一顿吃的,这儿的斋饭味道还不错。”
“那我们一会儿去吃。”段潜翼紧跟着补充道。
戚霁笑着瞄他一眼。
周末来月鹿寺的人比平时更多,但此时正值饭点,倒是比早高峰时要宽松一些。
原本的月鹿古寺早已损毁于战火与人祸中,之後重建,期间又历经数次修缮翻新,才成如今这般模样。
他们随着稀稀落落的游客,登上门前的石阶。
昨晚下过场小雨,路面留有不少积水,还长着青苔,不注意的话人很容易滑倒。
段潜翼本想叮嘱戚霁小心一点,话还在嗓子眼里,却已经看到戚霁一步三台阶,嗖嗖嗖奔到了老前头。
她何止动如脱兔,段潜翼相信,就算不慎中了捕兽夹,她也能拖着伤腿蹦上天。
段潜翼跟着她跑上台阶,戚霁早已在尽头等着他。
她盯着寺门前斑驳的木柱和被踏出凹陷的地面,语气有点遗憾地说:“这古寺好像挺有历史的,不过来了那麽多次,我也就摘摘桃子,吃几碗饭,其他的什麽也不知道。”
段潜翼揽过她的手腕,牵着她跨进门槛。
寺里聚集着一队游客,领头的姑娘显然是导游,正站在最大的那棵樱花树旁向衆人解说:
“某朝曾有位王爷造反获罪,被废月鹿山。月鹿寺便是他的栖身之所,或者说,叫软禁之地。此人排行第七,曾任边军统领,战功显赫,闻名于朝,却受天子忌惮,假借罪名,赐其金屑酒。”
戚霁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末了导游小姑娘又说:“说是历史,其实也只能算民间逸闻,正史里并不见记载。”
戚霁在旁一脸津津有味。
段潜翼看着她,笑了笑:“你好像对这些挺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