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用手撑住办公桌,晃晃悠悠站起来,勉强回道:“没事。”
戚霁得到萧瑜自杀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她什麽也来不及想,便飞奔去了现场。
萧瑜从自家楼顶跳下,当场死亡。
戚霁赶到锦绣西小区时,救护车刚超过她,从锦绣西逼仄拥挤的小路开进去,但很快就被围观群衆和各种车辆给堵在半道上。
有社区干部抢了旁边卖西瓜小贩的扩音喇叭,朝着人群大喊:“让一让啊!别看热闹了!快让开!”
自然没人理他。
救护车上的急救员飞速跑了过来,将已经破碎的萧瑜擡上担架。
戚霁跟在派出所小哥後面,一言不发地站在警戒线外。
她面无表情盯着地上摔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和组织液,想起多年前同样的一滩红色,顿时呼吸困难起来。
派出所的人说,萧瑜昨晚跟戚霁走後,没多久就又跑了过来,一直守在派出所大厅不肯离开,不断提出要跟女儿见面
路漫漫拒绝了与萧瑜会面,并表示要请律师,起诉母亲非法监禁和虐待自己。
她说:“不是有什麽‘人身保护令’吗?有了那个,她就不能再靠近我了吧?”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泛着极度期待的神情。
据守着路漫漫的警察所讲,他们并没有将路漫漫的话全部转述给萧瑜,只简单表示,路漫漫不愿意见她。
萧瑜失魂落魄地再次离开了。
没过多久,有锦绣西的居民打来报警电话,称小区有人跳楼。
报警人说的地址,跟昨天萧瑜留下的地址完全吻合。
萧瑜的担架很快被擡上了救护车,在操作过程中,有不少围观的人费力挤上前,想要看看死人的样子,甚至有人伸长手臂把手机探进去,咔嚓咔嚓拍了不少照片。
还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後,立刻发到各种社交群里,引起大量转发评论。
戚霁眼前发黑,好容易才稳住身子,走过去,一把拍掉那人的手机:“把照片删了。”
她看到他的手机界面正在编辑一条动态:
“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跳楼自杀现场直播,太刺激了,这个女的够爽快,爬上楼顶没多久就跳了,没让我们底下的这些人白等^_^”
那是个小夥子,看上去挺人模狗样的,见戚霁没穿警服又是个女的,便嚎起来:“我手机摔坏了你赔吗?我凭啥要删啊?你哪位?死的是你妈啊?”
戚霁懒得跟他废话,掏出警官证,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死的不是我妈,但我他妈是个警察,你要是在网上随意散播血腥图片丶发布起哄信息,我就有权让你删除,懂吗?”
“妈呀,警察了不起啊。”那人挺着脖子不服气地反驳了句,声音却逐渐弱了下去。
见戚霁表情不善,他还是怂了,摸摸把刚才打的几行字全删除了。但看周围,举着手机的人仍是不少。
戚霁心头有气,看到附近的人毫无惧色,她干脆直接夺过旁边社区干部手中的扩音器,那干部吓了一跳,试图拉住戚霁,却被她轻松地甩掉。
戚霁朝着人群,把刚才对小夥说的又反复嚷了好几遍。
派出所的人也急了,对戚霁说了些什麽,却被她的大嗓门完全掩盖,迫于无奈只好也大喊道:“戚警官!你这样不符合规定啊!”
戚霁看也不看他,冷笑道:“规定有个屁用!”
这场闹剧终于在尸体被拉走丶没热闹可看的情况下结束了。大家收起手机,边摇头边八卦,意犹未尽地离开了现场。
戚霁耗费了不少体力,只觉得头昏眼花。上了警车,灌完大半瓶水後,才恢复了一些体力。
派出所的人还在犹豫该不该把萧瑜去世的消息告诉路漫漫,碍于她现在情况不稳定,他们只得先联系了萧瑜的母亲。
对方听到萧瑜的死讯,似乎不太惊讶,只“哦”了一声,当警察请她尽快赶来处理後事时,老人只说了句“没空”,便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警察小哥并没恼,看起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这种情况多吗?”戚霁问。
那年轻人苦笑了下:“挺多的。亲爹亲妈都不管的大有人在。”
“那现在怎麽处理?萧瑜也没有别的亲人了。”
小哥呼出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先在殡仪馆冻着。”
戚霁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去看看路漫漫。
派出所的人把女孩安置在所里一个闲置的房间,戚霁刚跟着女警开门进屋,擡头就看到角落里的监控。
她看了女警一眼,女警忙低声解释:“我们是怕她再做傻事。”
路漫漫还穿着离家出走时的那条裙子,缩在沙发里,双臂抱着膝盖,头发胡乱披散着,把脸部遮盖了个七七八八,看上去格外楚楚可怜。
旁边茶几上放着些食物和水,已经开了封,看上去吃了不少,显然她食欲还不错。
“漫漫。”戚霁不敢上前,就停在房间正中,唤了她一声。
“我妈死了?”路漫漫擡起头,看向戚霁。
她瞳孔颜色很浓郁,又圆又大,乍一看,竟显得有些惊悚。
戚霁不禁又看了女警一眼,似乎在说:“你们在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