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术室里推出的简鸿生还没清醒,衆人推着他回病房。
到了下午,伤口的疼痛使简鸿生更加沉默寡言,他让郑梅回家睡觉,郑梅不愿意。
简允禾和大姨牵着她回家,乔焰一人守在这儿。
等简允禾从家里带了饭来,正好看见乔焰将尿袋的开关卡上。
他提着尿壶往厕所去,轻声说道:“刚打了止痛针,才睡着。”
两人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你过来了药材基地怎麽办?”简允禾问。
“光头看着,我让他搞不定就给肖志打电话。”
“乔婆呢?她知道你来找我吗?”
“知道,她让你有时间了给她打电话。”
“乔爷爷……”
“你在担心什麽?”乔焰吃着饭,嘴里的话含糊着也没停,“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做好了所有准备。”
简允禾身体放松,靠在他身上,“我有一个发小,很小的时候她爸妈就离婚了。每年她都能收到双份生日礼物礼物和压岁钱。我很羡慕,有一年我许的新年愿望是我希望我爸妈也离婚。”
乔焰正把饭盒盖上放一边,被她的话逗笑。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一吵架就摔碗,我经常梦见客厅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全是碗的碎渣。接着,我每一年都会许愿,我希望我爸妈离婚。”
“我到现在都惧怕碗碟破碎的声音。”
“後来我妈生病,我看着我爸照顾她。在她化疗的前一晚,我看见她依偎在我爸怀里哭,我听见她在我爸的安慰下逐渐平静。那一瞬间我在想要是我当时的新年愿望成真了有多可怕。我妈要一个人来直面生与死的考验,连她的女儿都无法帮她分担这种恐惧。”
“我曾无数次感谢神明没有听见我的愿望。”
乔焰静静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也开了口,“在光头家喝酒的那天晚上是我爸妈的忌日。”
简允禾突然想起那个晚上乔焰对自己的告白,怪不得她总觉得那晚的乔焰和平常不一样。
“小时候我爸妈在市里工作,没时间带我。我上初中前都在镇上生活,高中的时候去了市里,青春期很叛逆,没人能管住我。婆想让我们一家人回镇上,骗我爸妈身体不舒服。他们从市里赶回来,在高架桥上出的车祸。”
“那时候的我竟然觉得很轻松,也曾有片刻觉得爸妈死了是一件好事,因为没人管我。”
“後来每次我爸妈的忌日我都会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长大後的我也会想,如果我不叛逆,婆不会觉得我爸妈连基础的教育都做不好,就不会想法设法让我们一家人回镇上。如果我爸妈还在,或许我会是另一个样子。”
“可正是这些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坐在你身边的我。”
当郑梅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女儿靠在乔焰的肩膀上睡觉,她突然觉得前一天担心的那些好似都不再重要。
她轻轻从两人面前走过,乔焰擡起头对她微笑,她轻声说:“让她多睡会儿。”
郑梅开门进病房,简鸿生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醒过来,看见她进来,问:“乔焰呢?”
“门口坐着。”郑梅答了句。
她从柜子里拿出盆,准备去卫生间接水,“我给你擦擦身体。”
“乔焰刚帮我擦过了。”
简鸿生想要拿手机,被郑梅放得更远。
“等会儿让乔焰帮你拿。”郑梅没好气的说。
简鸿生弯了嘴角,笑着说:“有个人帮你和你女儿分担一些,不是很好吗?”
“就像你当初想要跟我离婚,不也是害怕我和允禾的负担太重?”
简鸿生循循善诱,现在的他已经不像刚退休时那麽暴躁。
郑梅坐在床上突然红了眼睛,“我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一步,我不想女儿因为压力做出错误的选择。我听到薇薇说允禾想随便找个人结婚的时候,我的心就像刀割。”
“她是不是随便找的人,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简鸿生轻声安慰她,他不能起身,只能握着她的手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