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学生和老师都必须上报体温,稍有异常,便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和极度关切的目光。
进入四月,疫情的消息愈发骇人,电视里每天滚动播报着新增病例,“隔离”丶“防疫”成了最常出现的字眼,那种无形的恐惧感也攀升到了顶点。
在这种氛围里,最害怕的莫过于陶冠泽了。
老爷子本就惜命,上了年纪後更是谨慎。如今看到这来势汹汹的瘟疫,他彻底成了惊弓之鸟。
陶冠泽谢绝了一切访客,甚至连自家院门都很少踏出一步。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着电视机,密切关注着疫情的最新动态,眉头越锁越紧。
他不仅自己不出门,还成了家里的“防疫总指挥”。
“老大,回来後要用肥皂洗手,洗三遍,指甲缝里也要搓干净了。”
“老二,你下班回来的衣服都挂外头,拿消毒水喷喷再拿进来。”
他甚至买来了厚厚的纱布,自己动手,缝制了一打又一打的口罩,虽然针脚粗糙,却坚持让每个出门的家人必须戴上。
大部分时间,他就搬一把藤椅,坐在堂屋门口,望着院子里四方的天空,听着远处矿区广播里传来的防疫通知,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更让人揪心的是远在北城的陶华,那里是疫情重灾区。
从得知疫情严重的那天起,给陶华打电话就成了老爷子雷打不动的每日功课,比一日三餐还要准时。
“小华啊?”陶冠泽会把听筒紧紧贴在耳朵上,似乎这样就能离女儿更近一些,“今天怎麽样?没出门吧?口罩戴好了没有?。。。。。。哎哟,千万别去人多的地方,单位要是还让去,你就请假。。。。。。吃的还够吗?缺什麽了就跟家里说。。。。。。”
他絮絮叨叨地问着同样的问题,挂断电话後嘴里还念叨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天吃罢晚饭,陶冠泽照例坐到了电话机旁边的藤椅上,拨通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号码。
“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听。
挂上再打,还是忙音!
再拨!依然是那令人绝望的忙音!
陶冠泽的脸色唰得一下就白了,握着听筒的手都有些抖:“怎麽没人接?昨天还好好的。。。。。。”
陈逸凝第一个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沾着水:“怎麽了?打不通了?”
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是不是。。。。。。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你们先别自己吓自己。”陶振也从里屋出来,“可能是信号不好,或者她正好在忙没听见?”
陶冠泽根本听不进去,执拗地又要去拨号,还是忙音。
“我来试试。”陶振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怀疑是不是家里的座机出了问题,便拿出自己的手机,播了过去,“确实是忙音。”
“用我打试试。”姜禾找到陶华的号码拨过去,“也是忙音。。。。。。”
这下,全家人都慌了神。
“会不会是。。。。。。电话欠费了?”陈逸凝试图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声音发虚。
“不可能,我前天刚让她充了话费。”陶冠泽立刻否定。
“那丶那是怎麽了?”陈逸凝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北城那边那麽严重,会不会是。。。。。。她被。。。。。。”她不敢再说下去。
陶冠泽坐不住了,他在堂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抓起电话重拨一次,得到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回应。
“再打!一直打!”老爷子几乎是低吼着命令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成了陶家最难熬的时光。陶振丶陶忠丶姜禾丶姚安丶陈逸凝轮番上阵,几乎是掐着秒地重复拨号。
陶冠泽嘴里反复念叨:“怎麽会打不通。。。。。。这不对。。。。。。”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几乎要被最坏的设想吞噬时,陶振再一次按下重拨键後,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擡手示意大家安静:“通了!”
全家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地盯着他。
“喂?哥?我刚到家,怎麽了?怎麽打了这麽多电话?家里出事了?”陶华紧张地问道。
陶冠泽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儿子手里抢过电话,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嘶哑:“你没事吧?啊?你吓死我了!电话怎麽一直打不通?”
“啊?”电话那头的陶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爸,我没事,我好好的。今天排练任务重,手机忘充电,自动关机了。我刚进门充上电开机,这就看见一堆未接来电。。。。。。对不起啊爸,让你们担心了!”
虚惊一场。
陶冠泽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亏旁边的陶振扶了一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个死丫头,吓死我了。。。。。。以後手机必须保持有电!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