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浓密的夜空已渐渐转淡。越发逼近的黎明,将撕破我们最後的僞装。
我们还困在通风管道的出口处,一筹莫展。
安迪紧张了一夜,此刻眼睛已是通红,他嗫嚅着:
“姐姐,等太阳出来,就该点人了。”
我拍拍他,安抚道:“袍子哥会罩着我们的。”
安迪又皱眉:“安迪在此无足轻重,没了我,倒也不会找的多急。但今天过去,就是姐姐该……”
就是我该被处决的日子了。
所以说,即便袍子哥是自己人,他也不能护我到明天早上。最迟今晚,我必须逃跑成功。
我看着手里的烧饼,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卫三原是让我们,一直躲在管道里,以烧饼充饥?
可这牢房,通共那麽大,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找到这通风管道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掂量一下烧饼,突发奇想,使劲儿掰开了一个。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这烧饼只有表层是饼的酥皮,里面竟是生面粉。
什麽意思?难不成让我们现烤?
现烤也没有炉子不是?
太阳正渐渐东升,第一线阳光,刺破云层,直射在光滑的房顶之上。
那光滑的房顶反射着阳光,如霞胜火,万般迷人。
“当——”
卯时的钟声敲响:点人的时候到了。
日已东升。万丈霞光将屋顶的我们笼罩。
我猛地一震。
“我懂了!”
日上三竿。
安迪忐忑不安地替我看着底下,小王八楼目前依然宁静。想来袍子哥替我们暂时掩饰了过去。
但这宁静只是暂时的。如果我不能完成眼下的事情,很快,这宁静爆发的时刻,会将我们卷至深渊。
而安迪的忐忑,我也能理解。因为生死关头,此时的我,正在努力摊着面团。
卫三原,厨子出身,他能有什麽好招呢?
回想那天他说过的话,总结之:这几天,闷热;而今夜,有雨。
热,是温度;雨,是水分。他给的烧饼,揭开外层,里面是面粉。
面粉中的淀粉,分直链淀粉,与支链淀粉。
我赌卫三原不懂这些个化学名词。但我还赌他给我的,一定是後者。
支链淀粉,用人话来说,就是加热加水後,可以变成胶淀粉的存在。糊墙可以,粘纸皮箱可以,贴邮票啥的也可以。
那麽在此的作用是:可以防滑。
则我们所拥有的,眼前这片被阳光烤热的房顶,就是制胶的第一个条件。
所以我现在,正在专心致志的,把生面粉一个个聚拢成面团堆,摊到我们周边的房顶上。
底下的守卫,竟没有一个擡头看的。想来也可以理解,几处房顶,要麽有铅瓦警报,要麽有这个摔死人的陡坡。大家不过打工混碗饭吃,何必时时擡头,耗损自己的颈椎?
然後,我把安迪拉回到管道口里,用百页虚掩着。
安迪问:“接下来呢?”
我说:“求雨。”
这类淀粉一般不溶于水,但加热加压,水温达到53度以上後,会发生糊化。
如果今夜真能下雨,雨水温度虽低,但金属质地的房顶,在夏季可达70-80度,届时将仍有高温晒後的馀温。
也就是说,这些面团,会变成一个个胶团,我们踩在脚下,就能走过这片屋顶。
但是,这个年代没有天气预报。
卫三原的预言假如不准,我们就只能收获一堆烤热的面团。
空气越发闷热起来。我们在房顶等待着天边的云层变色。
安迪在我解释之後,已知我俩命悬一滴雨,他紧紧盯着天外的云彩,几乎用眼把整片天空吞没。
傍晚到来,终于,第一滴雨开始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