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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节外生枝（第4页）

载老娓娓道来：“这遗书上写明了，光复党要胁你的性命，要你交出清廷与租界合作的机密。你宁死不从，被困地窖，决定就此寻死丶为国捐躯。”

我随便一看，里面字字句句皆是文言文的大道理。有一说一，这文笔确是流畅，引经据典了不知多少典籍，从《论语》再到《女诫》，以国学的功底，将我绑上了道德的苏格兰高地。

那载老仍带着迷人的笑：“这遗书不过是个名目，方便我们行事。这次光复党一事，本应万无一失，却被你从中破坏。租界那八位大亨，因无大碍，竟都不愿深究！”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心中松了口气——

载老的声音又再响起：“那八位大亨，如今都与你有私，若你被光复党害死，我们会以此大作文章，加上此前爆炸一事，定能让租界与我们联手，铲除那些革命党人！”

他说着，语气中满是温柔：“你且放心，待你抄完，我们会将你送走，此後上海丶便不再有你艾影这个人。但江湖之大，我们自会为你安置妥当。”

他说这话时，直看入我的眼中，仿佛我是他的一生所亲所爱：“你将来不过换个名字，到了异地之後，我担保，你下半生丶定富贵无忧！”

载老，曾让载淦的母亲，一生都活于幻影之中，到死都不忘他背过的几句诗词；曾忽悠得徐宝生，背叛了盐帮之衆，使血流成河；曾让扬州城风月场最厉害的姑娘，都神魂颠倒……

他的话，我能信吗？先是威逼，再是利诱，下一步，是不是要表达一下对我的心疼？

载老语重心长，那笑里，全是为我打算的诚恳：“你一个女人，在这世道打拼，也未免太累丶太苦，太让人舍不得了……以你一个奇女子，就这样功成身退，再挣得这麽个烈女之名，为我华夏尽一份力，这是怎样的荣耀！”

这话说的，仿佛遗书一写，小笔一搁，我就红了！体贴周到，面面俱到！

我不由苦笑：“爷，我一不知你们机密是何，二麽，我与光复党从未谋面，三麽……”

我眼珠子一转：“我宁可做个美女才女豪门女——要为华夏尽力，路子多的很，我为啥非做个烈女？”

这陷阱，我不跳，载老点点头，也听懂了。

他轻轻拍拍我的肩膀：“你若不写这遗书，也会有人仿了你的笔迹，再写一份。我让你自己手抄，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既然如此，我虽怜香惜玉，也不得不行此狠心之事了……”

此时，旁边的载淦猛地站起来：“阿玛，今日若要伤她，便休怪儿子无情！”

说着，载淦竟从怀中掏出了枪！

载爷大怒：“你要为这个女人，向我开枪？”

他干脆站到了儿子的面前：“你不妨一试。”

载淦颤抖着：“阿玛……不要逼我……”

载爷却面不改色：“你助她逃亡，便是不忠；你为她反我，便是不孝。你如此不忠不孝，便莫怪阿玛不仁不义！”

载爷说完，一位清兵上前，制住了载淦。载淦凄楚道：“阿玛！何苦伤及无辜！”

载爷的表情，却十分平淡：“两军交战，只有敌人，从没有什麽无辜之人。”

载淦仍在抵抗着：“儿子愿用馀生前程，换她一命！”

一语既出，我不由震惊：一向只当载淦阴险毒辣，他却有这般肝胆心肠！

但这在他的父亲看来，只是无用的善良。

“将淦爷带走。”载老只冷冷道。

一位清兵，将载淦一记打晕，拖到一旁。

随後，载爷放下杯子，走到我的身边，他微微一笑：“犬子管教无方，艾老板受扰了。”

接着，他示意手下的清兵：“夜里天寒，将这儿的门堵上，所有进气的口子都关了。”

他的笑里，透出一丝邪气：“且为艾老板丶安排些中秋佳礼。”

我不由一惊，这位爷丶他要干啥？

载老却回看着我，拿过我的“遗书”，审读着当中字句：

“待月圆之时，我们自会来找艾老板，为您收拾笔墨。”

一语才罢，载老便带上一堆人马，拖上昏迷的载淦离去。

我待要挣扎，无奈身上铁链重重，可挪动的距离，不过十步之间。

“咔嚓”……我听见地窖顶上的入口，被锁上的声音。

接着，“轰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上头的入口，已被什麽巨大的石块封上。

即便有出入锁的限制，若上头被巨石封住，从里面要开锁也无能为力，而宅子中衆人又都不在！

地窖中，只馀下我与陆小蝶。

通风口正被逐一关闭，而此时我才发现——

载老的礼物，已经放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