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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破浪之时(第1页)

第六十九章:破浪之时

黑沉沉的海面,被急速驶来的十数条船,猛破开一条条雪白的水路。

翻腾起的浪花,将一大片平静温柔的月光,尽情劈开,又坠成数万颗水光灿烂的珠子,飞溅四散。漫天碎浪与光晕,似烟花绽放在水面。

它们用最热烈的方式,掀开月光神秘的幔帐——

当先那船上站着的人,踏浪乘风,一身黑衣。在融融月色与掀天巨浪中,他岿然而带着威严,仿佛擎起天地间的希望。

卫三原,他回来了!

码头上,盐帮衆人俱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工人们都停下了手头的忙活,只冲到岸边,雀跃喊着:“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

人头涌动,袍子哥直接把我扔到一边,跳下船去,五大三粗如他,几乎是撒丫子就冲了上去。

我更是想跳下船去,直接游到他的船边,只希望我和他的距离,能近一点丶再近一点!说得出的激动,就不是激动,此时此刻,我巴不得有个嘴替,帮我描述一下我心中被帅到一塌糊涂的心情……

可当他的船终于驶近,我才看清,他的身上有伤。

我心里一紧,大喊一声:“卫三原!”

他转头,看见了我,微微一笑。

这个时刻,这个中秋,不知与他从前和义父义兄的相逢,是否相似?

他忍辱负重丶漂泊数年,终于归来,而我在这儿等着他。他朝我挥着手,他不是那盐帮三爷,而只是我的卫三原。

从我们分别,到月下重逢,不过半天的光景,我竟觉似过了半生。

恍然间,离别是今晨之事,却已过了生死之关。那道坎,竟艰难地迈过了。我是黑甜一觉,可他是浴血归来。

卫三原对着我时,我们之间,仍有一水之隔,但我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从未见过的——

归宿之感。

他渐渐抵岸之时,在我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穿越至今,一直如在客居,我一直在孤身向前,往心中的理想冲去。可是午夜梦回,未尝没有寂寥之时。只是上海滩与电影圈的富贵迷人眼,让人可以逃避心中的乡愁。

可惟有这一刻,我在他的眼中,找到了一丝家的感觉。

万丈红尘,都抛入海中。当他的船,终于靠岸。我之所在,已是一道港湾。

我跳下小船,在衆人之中,迎向了他。

人头涌动,但他所到之处,衆人都让出一条路来。他对弟兄们点点头,那些卖命的弟兄们,都是眼中微红。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卫三原走向了我。

我不由脸上微微泛红,此时此刻,卫三原若是盐帮的男神,我就是他们的女神——

除了袍子哥,他在水里,一身湿透,眼里只看着卫三原。

卫三原拥着我,轻声道:“成了。”

一言道尽一切:我不晓得,他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又是怎样的一番斗智斗勇?但这都不重要了——他成功了。

只见卫三原身後的船只,陆续到港停下。

卫三原的那条船,亦牵系至岸边,这戒备森严的船上,两个人被绑着,被带下了船。

我定睛看时,不由一惊:那竟是载淦父子!载老仍是那一身富贵的锦衣,只是此时狼狈带血;载淦月白长袍上,早已破败不堪。父子二人从船上走下,我突然发觉,真真是亲生父子——一样的贵气逼人,一样的不甘下流,一样的沉沦也有堕落的美感……

父子两人,俱被蒙着双眼与嘴:这回的黑布,应当是货真价实,所有的谜底都已揭晓,所有的陷阱都开始收网,他们的眼前不必再故意布上疑阵。

盐帮会衆,纷纷聚拢。他们的脸上,是仇恨的阴云。我不由轻叹:盐帮中人,大多是一个入了盐帮,便带着同村同乡,亲戚弟兄都入帮中。此前的盐帮灾难,到底有多少人的父兄亲戚,因此受难,当是数不胜数。

那是一条条家族的纽带,在漂泊的经营中,传丶帮丶带了许许多多年,却在那一场灾难中,被撕裂成一条条带血的碎片。此时这一个个遗留下来的人,他们看着载淦父子的眼神,便如那碎去的纽带,待要重连,将二人绞住,以复仇之恨,生吞活剥。

卫三原指着父子二人,转身向着衆人,他掷地有声:

“今夜中秋,团圆之夜。将以此二人之血,祭奠盐帮死难父兄!”

盐帮中人,群情激奋。卫三原挥挥手,他们将载淦父子往堤坝处押送。

此时从人散开,我们二人相对。卫三原柔声对我道:“如今凶险过去,不必担心你受连累,可对你说明了——”

他说着,指指码头边上丶曾放着那批箱子的货船,“你可知,从这些船中运入城内的是什麽?”

我犹豫片刻,小心答道:“是真正的军火,对吗?“

卫三原有些讶异地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是猜的。”

他点了点头:“此去入城,有我们的仓库,我们在码头上的军火,今日才真正运来。”

我终于说出心中的疑问:“昨夜在暗道前,那个箱子,你是故意打开让载淦看见的,是吗?”

卫三原没有瞒我:“对。那哈同暗道中的,只是假军火。我本就已设下眼线,让人通风报信,谁知这载淦却自己送上门来。”

我不由叹气:“可他是为了我……”

卫三原道:“他的话,半真半假。他对你曾动杀心,我便断然留他不得。”

所以,无论是那夜哈同花园,後来在大海之上,或是今晚之前,他都可以杀了载淦。

“但你为他求情,我便给他机会。昨夜,我设局让他看见军火,试探其心。若你放他生路,他知趣的,便自己离开。可他贼心不死,还去找他父亲报信,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所以说,圈套本就设好,是载淦或不是载淦,该发生的都会发生。但因为载淦的出现,我被卷入其中,才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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