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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引汉正源(第1页)

第三十章引汉正源

晡时将近的光景,天上不见半点云气,唯有一泓白日高悬西天,将耀目的光辉浇遍前方河川。自岸上望去,仿佛河水不是干涸,而是换做了震慑人心的千里流金。

纵无草木人烟,也能如此寥廓壮美,所谓天地不仁,大抵如此。水旱之事,从来都只与世间万物有关,至于宇宙,这些都不过沧海一粟,它不会因此有任何停驻或变迁。

“可人生天地之间,总不能事事听天由命。昔者?王开法度,人皇斩灵源,皆是问天之举。况天无绝人之路,姜牧斩灵源之时,万物倾颓天地失衡,不还是被他寻到玥石,铸成星仪镇守八方?”

小商两眼一亮,坐正了身体问道:“先生的意思是,林州灾情还有转圜的馀地?”

“转圜倒是无可转圜,但能劈出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是,开河渠,引汉水?”

“不止。”

晏清低下头轻轻一笑,捡起一块石片朝河沟弹去。石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白的弧线,旋转着扎进泥沙,彻底不见了踪迹。小商正疑惑着,晏清便绕到她身後推起了素舆。他往前推了一丈後,小商终于看清了那块藏匿着石片的土地。只见浅黄的干泥上缀着星星点点的深棕,阳光下对比尤为强烈。

“河沟下三寸土壤未干,可见地下有水。”小商擡头望向晏清,眼里多了几分坚定:“先生想做的,是阡陌掘井,田边开塘。沟渠堤坝相通,池塘水井相连,如此方能制得天命,教林州再无干旱之患。”

“善!”晏清抚掌一笑,“既然如此,你可以预先绘制相应图本,要用到的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小商惊得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先生让我自己做这些?”

“怎麽,学了这麽多年,区区林州的河防工事都拿不下来吗?那我倒要重新思量一下,往日你那些功课,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不是不是,我学自然是认真学的,可偌大一个林州,这麽重要的工事,让我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新手上阵,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小商摆了摆手,脸上满是不解和担忧。晏清蹲下身体,轻轻捋顺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它们稳稳拨到耳後,又顺势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低笑道:“谈兵嘛,有谁不是从纸上开始?但只有从纸上落到地上,才算是真的读通了书。”

“那些赫赫有名的水工,做出成绩之前,也不见得都有多少治河治水的经验,可他们还不是修出了举世瞩目的河堤堰口?”

“就像谢闻那样吗?二十三岁的年纪,便修出了江州渠那样的河防工事。可几千年下来,也只出过一个谢闻,我如何能与他相比?”

闻言,晏清动作一滞,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像是脸上突然覆了一层秋霜。过了好大一会,他才恢复过来,缓缓执起小商的手,柔声:“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比他强很多了。他十八岁能做的事情你都做得,你能做的他却未必拿得下。”

“先生少拿这些漂亮话哄我,你又不曾见过谢闻,如何知道他十八岁能做什麽?”

“我哄你做什麽,我是真心这麽觉得。”晏清无奈一笑,又擡头望向她的眼睛,脸上一片郑重:“再说了,你若真碰上走不通的地方,这不是还有我麽。放手去做便是,我一直在你身後。”

小商眼眶一热,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划过无数感人肺腑的辞句,最後却一句也不曾出口。

秋日和煦,西风高爽,二人一蹲一坐,就这麽交握着双手,彼此都不肯说一句话,却又似乎一句话也不用说。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忽然有什麽东西窜了过去,硬生生撞开了他们两个。小商咧着嘴抽回手,正要开骂便看到前面赫然多了一道被定住的臃肿人影,再没了骂人的心思。看打扮这人应该是个农夫,衣服上叠了厚厚几层补丁,水肿得一丝人形也无。

晏清先检查了一遍她的右手,确定她没有出事後缓缓站起,慢悠悠地理了理衣袖拍了拍衣摆,整顿好一切後踱到那人跟前,轻点了下他的肩膀:“你是要去做什麽,慌成这个样子,连路都顾不上看。”

“放开我,我要去见教主!”

听了这话,晏清小商脸色都是一沉。灾荒之时,常有贼人借鬼神之名聚衆作乱,轻者坑害一方百姓,重者影响天下治安。十三年前林州便出过传播邪说谋逆造反之事,与事之人甚至还勾结外族侵入诸夏,来势之汹几乎动摇国本。

“教主在何处?带我们去看。”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却寻不见那位让人拼了命也要见上一面的教主,因为周遭围了几百号人,把主事之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完全看不清教主模样。

不过赶来的路上,晏清已经逼问出了事情形状。原是有一落魄阵法师,捣鼓了几样唬人的把戏,自称于梦中得老祖传授法术,有让人永无病馁长享安乐之能。为了坑骗更多百姓,他纠集一衆亲友,拿着些乱七八糟“神符”“神水”开始传教。

在他们的宣传里,只要交米五升便可入教,入教便可得到老祖庇佑。只要你诚心信奉老祖,日後不吃饭也不会感到饥饿,生了病一滴神水便能治好,即便是人死了,教主也能用一张神符救活。

“这等一眼便能望穿的歪理邪说,为何能坑骗如此之多的百姓?”

“走投无路之时寻个依托罢了。这等小儿把戏,放在平时大部分人都能一眼看穿,要让人相信,必须先费上一番口舌。可灾年不一样,这些灾民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念俱灰的时候,有人来上一句能让他不再忍饥挨饿受苦受难,莫说是平头百姓,便是换做认识字的读书人,也没几个狠得下心不信。”

“话虽如此,可他们闹得这麽大,官府便不曾整治吗?”

“谁晓得,兴许是孟贞元有意为之。一个人交五升米,神符神水另外算钱,你想想,这中间有多少油水。乡野传教收粮,城中高价卖粮,只消几个一钱不值的小把戏,便能套得数不尽的真金白银,换做哪个贪官,都不会轻易放过这笔巨款。”

见小商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晏清摇了摇头,轻叹:“这样的事情在衡国遍地都是,我只是随口说了个最简单的,不必惊慌,见多了就习惯了。”

“谁要习惯这些东西呀,让它们消失才是正理。”

说完,小商也没再把精力放在这上头,而是转过身继续观察那些满脸疯狂的教徒。看着看着,一条妙计浮上心头,她扣动左边扶手下的铁环,将竹管对准几个唱念声最为洪亮的,铆全身足力气按下侧边凸起。

“有人出事了,教主!”

随着几声惊呼,人群四下散开,跟着又围作一个更大的圈,圈中赫然横着三具躯体,他们脸色青白,看上去仿佛已经逝去多时。

大抵是因为人群换了位置,此刻他们三人竟被围进内圈,恰可看清那所谓教主的一举一动。教主生得肥厚敦实,长着一双鲶鱼唇,留着两撇八字须,佝偻着脊背,一步一顿地朝地上那三人走来。

“下次提前说一声,切不可轻举妄动。”

心头突然响起先生的声音,小商擡头一望,果然看到先生略带无奈的笑容。先生在素舆上轻点数下,缓缓握住她的手,传音道:“他们人多,又都是被迷了心的教徒,还有人于中挑唆,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晏清传音之时,教主已经挪到了人前。他弯下腰像模像样地探了下鼻息,又从随从手里取出一瓶神水,胡乱划了几下後举在空中展示起来,转了一周才将神水递给随从,命随从喂给他们。

随从掰开他们的嘴,分别灌了半瓶神水进去,不多时,地上三人的面孔便又有了几分血色,引得不少教徒跪拜下去,连声高呼教主圣明,感谢老祖赐下恩泽。

见状,晏清眼中泛起一丝冷意。他将手掌轻轻一翻,隔空朝地上弹了一指,那三人瞬间又变得脸白如纸,就连胸膛的起伏都不复存在。

“教主,他他他……”

随从跌坐在地,神水瓶子也被他失手砸了个粉碎。见他如此,周围教徒都慌乱起来,纷纷伏在地上连连叩首,一个个都说着什麽祈求老祖宽恕。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教主张开手臂稳住衆人,朗声道:“老祖有好生之德,一定不会轻易抛弃我们。他们三个落得如此下场,必是哪里冲撞了老祖。念在他们皆是初犯,本教可以帮他们乞求老祖宽恕。”

说着,教主走上作法的台子,举起木剑左右各绕三圈,口中唱道:“谢闻老祖在上,弟子唐胜有急事相求,愿老祖不计弟子冒犯之过,赐恩泽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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