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只能先用阵法把粮食焙一焙。横竖江州现在有半个社稷坛,这点灵力总该出得起。”
“大国师又说笑了,把他们拉来打仗已经造成了许多不满,再让他们去焙谷子,怕是当场便要叛变。”
张释轻轻一笑,夺过算盘拨弄一阵,嗤道:“焙谷子又如何,你要跟农人要粮食,不光要焙谷子,还要帮他们收割粮食整平土地。不然你拿什麽抢人家的口粮?朝廷这等举措,分明是要邹家性命。”
“要邹家性命?”
“你想想,户部不肯拨款,反要上将军就地征收粮草。仗打完回去,江南必然怨声载道,为了安抚民心,少不得拿邹家开刀。”
原来如此,鸟尽弓藏之事她也知晓,史书上随便一翻便能找到许多,只是而今亲眼看见,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上将军也就罢了,邹大哥那麽好的人,凭什麽被君主的无端猜疑清算?自家没本事,反来算计有功之人,毫无道理。
可事已至此,谁也不能改变朝廷心意。小商合拢账册,苦着脸拨了几下算盘:“要不跟我们在林州一样,找江州商户借点粮食。”
“情况不同,商户不会借你粮食。当年林州是饥荒,现在江州是打仗。灾荒只要不动乱,州府便永远是原来的州府,打仗万一打输了,这官府可就有换人的风险。”
“那能寻个由头抄几家的底吗?”
“第一,来不及;第二,容易引发民变;第三,你这臭丫头哪来这麽多歪点子,功夫全用在盘剥银钱上了?”
张释无奈一笑,伸手捏了把她的小脸。若国事真有这麽容易,户部那帮老臣又怎会一天到晚焦头烂额?晏清把她带得太好,好到她什麽都懂,又什麽都不明白。明明是已经立下惊世之功的重臣,却还干净得好似白纸一张。
“嗐,朝廷缺粮,军中缺粮,百姓也缺粮,明明年年都收了不少粮食,却还是缺粮到这步田地,真不知粮食都去了哪里。”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馀。
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馀。孰能有馀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老子·第七十七章》
千万年来皆是如此,凭你一人之力如何改变。”
小商神色暗了暗,没再往下说什麽。道理她都懂,只是不对便是不对,哪来那麽多狡辩之辞?虽说她不知道怎麽突破这种困局,可她隐隐约约觉得,这种局面会在一段时间後彻底改变。
先生说过,世道是在不断发展的,一千年前人们还在用竹简丶写篆字,而今各式各样的纸已经极为便宜,一本刊印的书籍也不过近百文钱。
这些都能进步,人心为什麽不能?只是她生的太早,看不见这些罢了,再过一百年,一千年,总有人人吃得饱饭的一天。
到了八月,他们亲自领兵帮百姓收稻谷,邹默甚至还下了稻田。起先这帮将士完全不懂如何刈谷,被百姓手把手教过才有了几分架势,不再把稻子踩进泥坑。因他们诚意颇足,百姓对他们也没有那麽排斥,粮草征收得还算顺利。
可不曾想到,好容易收来的粮食,未出林州便被劫走。衡人既没有顺江而下,也没有将他们逐步包围,而是自幽墟山谷斜斜杀出,五万大军从天而降,剑锋直指江州州府——华阳城。
“小商,衡国这次来的依然不是谢闻。”
“那是谁?”
“衡国骠骑将军,齐兆。”
“呵,说他是骠骑将军他便是骠骑将军了?衡国困居幽墟千年,除了谢闻,没有人有带兵经验。依我看,这个齐兆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立在那里插标卖首而已。”
你不也是头一次上战场,此前皆是纸上谈兵?见她神色飞扬眸光闪耀,邹默轻轻一笑,把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走上城楼望了一眼,只见衡军军容整肃,一举一动皆有法度,放眼望去,竟比上将军嫡系都要齐整许多。也不知练兵的是哪个,若是谢闻还好,若是这个齐兆,他们怕是现在就要打一场硬仗。
也不知谢闻究竟去了哪里,这些天听着江州故事,总喜欢说他如何风华绝代天日之表,加之小商天天嘀咕,弄得连他也想一睹谢闻真容。
次日,邹默亲领一军同齐兆对阵,发现对方果然没有半点经验。于是他只对了一阵便匆匆收兵,开始思量如何将敌军一网打尽。
哪知到了下一天,齐兆领兵水平竟突飞猛进,几个战阵下来,便让他折了不少人马。小商见势不妙,直接带着阵法师追了出去。
她一加入,战势立即改观。衡国大军虽法度严明,却毕竟都是肉体凡胎,如何抵得过她精心训练的法师战阵?这二百馀人组成的方阵,入战场如入无人之境,片刻功夫便斩落一地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