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这等决定,也足以体现他的得宠。就她那个整日被御史台轮番弹劾的作风,皇上能考虑她做儿媳,不知杨随在中间周旋了多久。
只是皇上给出的两个选择,他不愿选一,她不愿选二,只能就这麽糊弄下去。时间一久,皇上也放弃纠结此事,只是要求他们行事尽量隐蔽。
也是从这时开始,她才晓得他对她的心思。只是晓得是一回事,想不想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兴许是因为离得太近,她一直看不清自己对他的心意,只是可以确定,到目前为止,她还想跟他一直保持下去。
横竖她也是个过一天少一天的人,打进社稷坛那一刻起,她便明白此後馀生,处处皆是身不由己,对这为数不多的欢畅之事,她自然要牢牢抓在手里,日後魂归九泉,总览此生,也算不曾留下太大遗憾。
到了那时,他也还风华正茂,终有一日,他会坦然放下这个,在他生命里留下一笔浓墨的过客。
次日,张释起了个大早,想找小商再把阵图推演一遍。她来江州,一方面是为了主持谢公祠修建,另一方面便是协助小商融汇兵阵灵阵。
将阵法师编入军阵之法古已有之,然大多不见成效。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军中将领极少修习阵法,知兵之人鲜克知灵;另一方面,阵法门类极为繁杂,阵法师水平又良莠不齐,加之他们偏好各自为政,便极难构成可用之兵。
小商精通排兵布阵,阵法天赋又极为出衆,由她来做这些工作再合适不过。可惜她性子略软了些,制不住社稷坛那些魑魅魍魉。
“你不就是侥幸得了星仪吗?若没有那件星仪,你哪有资格做凰尊弟子。离了玉衡箫,你连一个护法都敌他不过,哪来的脸训练我们整个社稷坛。”
“侥幸又如何,你有本事也侥幸一个。尔等任职于社稷坛,食君之禄享民之奉,理当匡君辅国杀敌保民。而今正当用人之处,尔等却不服管教推脱责任,还在校场扰乱军纪质疑将领,行径如此,尔等有何面目立足天地?”
小商话未说完,几个刺头就再次吵嚷起来,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见此情形,张释皱起眉头,对准挑事之人掐了个诀。
一道白光打出,击得他踉跄两步,喷了一口血便倒在地上,引得周围之人炸开了锅。一位阵法师俯身一探,起身之时两条腿都抖成筛子。他战战兢兢地望向旁边,果然看到大国师那张冷艳面孔,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起来吧,要跪,也该给陈将军跪。”
张释一开口,校场霎时变得鸦雀无声。她走到小商身侧,笑道:“我虽不懂兵法,却也知道‘用兵之法,教戒为先
夫人当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吴子·治兵》
’,治戎之道,首要便是令行禁止。你练兵之时,发号施令也算威严,怎麽训到这群废物头上,脾性便软了许多?”
“大国师见笑了,社稷坛毕竟不是秋任职之处,且在场诸君多有政务在身,不好死搬兵法墨守军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点他们来江州,便是做好了全部牺牲的准备。奈何我只猜到会有人死在战场,不曾猜到有人尚在校场,便学会了怎麽自寻死路。”
说着,张释擡高了声音,像是刻意要他们听到:“来了战场,便要学会听从命令,陈将军晓畅军事,胜汝等碌碌之辈多矣!日後再有扰乱军纪之人,直接推出斩首便是,军营要不起不听号令的兵士,我社稷坛更要不起不知死活的阵法师。”
经她这麽一立威,剩下一段时间里,那群阵法师安分了不少,训练一个月下来,也能勉强同军队配合。
不知不觉间,流火已至
毛以为,周公云:先公教民周备,民奉上命。於七月之中,有西流者,是火之星也,知是将寒之渐。——《毛诗正义》
,秋风渐起,幽墟苍龙之气终于散尽,战事几乎一触即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衡国大军并未顺江而下袭取江州,而是改道向江州南方的云州发起攻击,让他们沛江的埋伏扑了个空。
次日云州急报,言称云州刺史已经归降衡军,七日之内,另外三州也传来投降消息,战报纷至沓来,气得邹玄险些昏厥。
“不过几日功夫,衡军何以如此神速?”
“哪里是衡军神速,分明是早有布局。那四处州郡,主事之人皆在三年内任职,极有可能是谢闻预先安插。我们只顾关注江州淮州,不曾想竟让他们钻了空子。若本尊没有猜错,江州上一批州府官员,应该也是谢闻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