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劝你两句,第一,不要全身心地信任凤凰二尊,他们没有凡人七情,只要有利益驱动,他们可以利用任何人任何事;第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用玉衡,玉衡会吸收生命,严重之时会让人魂飞魄散。”
原来如此,难怪她用完玉衡,总会感觉浑身乏力。师父说,这是因为驱动玉衡所需灵力过多,可她吹奏之时,明明没有调用分毫灵力。
“谢丞相提醒,丞相大恩大德,陈秋永世不忘。”
“你能信我便好,好容易寻到一个知音之人,我可不想因为一杆破箫给你收尸。”谢闻斟出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这茶火候过了一点,你心还不够静。”
这不是废话麽,身处敌营跟敌国丞相相约赏月,换做是谁,这颗心都静不起来。小商白了他一眼,却见他垂眸一笑,清风朗月一般的神情,像极了月下煮茶的先生。
闻凤鸣之清彻兮,观云止之晏然。
谢闻幼年入府,少年入仕,十多岁的年纪,便在地方上有了赫赫声名。及至二十岁行冠礼,他已是朝中最为年轻的重臣。因他自幼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昭帝亲为加冠以示荣宠。冠礼之上,昭帝吟诗一句,并因此为他取字云止。
现在想想,云止二字,着实道尽了谢闻风流。当年她便觉得这句诗也符合先生姿容,而今见到谢闻,更是坚定了这句断言。
不知先生和谢闻同坐,又会是何等光华。先生五官虽不似他这般无可挑剔,可毕竟气度非凡,在他身边断不至落了下风。他两位皆是胸怀韬略之人,又都精通音律棋艺,坐在一起,必能畅谈三天三夜吧。
“又在想你家先生?”
“对,谢相若能见到我家先生,必能跟他成为刎颈之交。”
谢闻举杯的手顿了一顿,脸上多了些许僵硬。好半晌後,他放下茶杯,轻声道:“我精力有限,结交你一个便好,你家先生神交即可。”
“我家先生真的很好很好,我真心觉得你能跟他无话不谈。”
见她神色坚定,一副非要把晏清引荐给他的样子,谢闻苦笑着灌了一气茶。知道她一直看得出他和晏清的相似,却不曾想到,她的思路拐到了要他二人交友身上。可惜晏清不过是他隐居时的身份,同晏清交友,只能是他左右互搏。
“既然你如此热情,不妨先跟我讲讲,你家先生是怎样一个人。一整日功夫,只听你说你家先生多好多好,却不知究竟好在哪里。”
“这……我家先生哪里都好,根本说不出具体的点。”
谢闻扶住额头,起身将琴摆好,屈指拈出一个颤音,笑道:“那你仔细想想,我先抚琴一曲,也好助你快些回忆。”
修长白皙的手指落上琴弦,弹出一段平和高古的曲调,小商听着琴音,仿佛看到了平沙雁落,沧海月升。
未几,琴音从旷然转向清丽,眼前景象也从沧海平沙换做小桥流水。目之所及,只见一间茅屋丶几丛翠竹,旁栽花树数棵,前有清溪一泓。不时有燕雀掠过长空,留下一串清婉的低鸣。
小商抽出他送自己那杆竹箫,抵在唇边吹奏起来。箫声加入琴音,恰似茅屋旁多了位清雅先生,正同一位灵动少女对弈。棋子敲上棋枰,发出极为清脆的响。
棋局并不严肃,不时还传出几声低笑娇嗔。原是少女落错了子,撒着娇要先生允她悔棋。一局简简单单的棋,每下五六个子,少女便要悔棋一次,两个时辰过去,终于靠着不断悔棋将先生杀得片甲不留。
末了先生轻轻一笑,一边捡棋一边威胁,日後再不跟她下棋,哪知不到三天功夫,他便又接过了少女的棋罐。
渐渐地,琴音低微起来,仿佛草枯水竭,万物覆雪,再寻不见一点生机。低至极点之际,只闻锵尔一声彻响,霎时间冰雪消融草木复苏,眼前再次出现万里春光。
谢闻停止挥琴,定定地望了小商一眼,轻声道:“你家先生为人,我已尽数知晓。确实是位山中高士。”
“而且,那是我想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