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雪尽春来
“先生若是辞官,我也该找机会退下来,我们一起回白云村,还跟从前一样隐居。”
“你不用退。经此一战,你在军中已经有了极高威望,加上林州立的大功,相信朝廷很快就会让你加官进爵,这样的势头继续下去,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可我没什麽往上的心思。”
小商枕着谢闻的肩膀,手里捏着他的玉佩。除了不想为官,她还有另一点考量。先生在衡国地位特殊,就算辞官归隐,也不可能彻底走出朝廷视线。她若继续在梁国为官,定会给先生招来许多非议。
“我只想和先生浪迹天涯,并不想管劳什子的国事。”
“为我放弃这麽多,不值当。万一哪天你有了别的想法,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先生什麽意思?”小商直起身子,气鼓鼓地注视着他:“难道在先生眼里,我还能喜欢旁人不成?我现在告诉先生,先生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你收了我的荷包,就是被我打上记号了,从今以後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谢闻扶了扶额头,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怕你厌倦了隐居。而且,我并不担心你在情爱上改换心意,我对你的喜好和品性有充足的把握,所以我相信自己,人能拴住你一辈子,心能装着你一辈子。”
他说得颇为肯定,让小商生出许多逆反,可当她再度瞥见他的眼睛,所有怀疑都烟消云散。先生确实极其了解她,也确实每一处都长到了她心里。他是晏清的时候,她还嫌他五官不够出衆,现在他恢复身份,连这仅有的一点缺憾都被拔成了长项。
终她一生,怕是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跟他一样好看的,未必能有他的才华;跟他一样才貌兼备的,又未必能有他的品格。
“那我呢,先生会有厌弃我的一天吗?”
“一千年了,我只得了一个想要相守一生的人,又怎麽可能轻易厌弃?”谢闻任她坐在自己腿上,凭空勾勒出她的眉眼:“兴许真是所谓缘分,第一眼看到你,我便想把你护在身边,想要看你真正的绽放。”
“明明那个时候,你只是个身长不足五尺的小姑娘。不过一开始的几年,我对你还谈不上动心,一直当女儿养着,也想看看,你究竟能学到什麽程度。可日子一长,我竟生了许多旁的心思,再也不敢坦然看你。”
说起往事,谢闻心中满是感慨。万万不曾想到,人生第一次动心,竟是对一手养大的小姑娘。这一认知极大挑战了他的修养,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坐立不安。
“幸好,你对我也是如此。”
幸好你率先迈出了那一步,幸好你坚持到现在都不曾放手。若非你不离不弃,我怕是只能抱憾终身。
“幸好,先生一直包容我的任性,接受我的无知。”
小商扣住他的手,和他一起握住两块玉佩。玉佩的冰凉和手心的温热撞在一起,在她心头荡出万千春波。
“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想吃什麽。”谢闻吻了下她的额头,将她扶正後站起身,拿起鹤氅便要离开。小商忙抓了他的衣摆,仰起小脸巴巴地望着他:“我有些睡不着,先生今晚就宿在这里,好不好?”
先生粲然一笑,蹲下来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我虽定了终身,却终究还未正式成婚,不好现在便宿在一起,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利。”
见她面露不悦,谢闻笑着补了一句:“我睡外间,好吗?跟你宿在一处,我可能也不大睡得着。”
话已到此,小商也没有其他挽留的借口,只能看着他走出去收了琴,又目送他的身影没入外间。不过也好,起码知道先生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稍微弄点动静出来就能看到,再不用担心连梦都做不到一个。
次日,张释和她偶然相遇,本想笑着贺一句喜,打量了她一番後,笑容又转成了担忧:“怎麽,谢闻看着人高马大,难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小商,这可不行啊,谢闻年岁已高,这方面本就容易力不从心,你又是个正当盛年的,万一他满足不了你,你岂不是要守望门寡?”
阿云劈头一顿问话,说得小商一头雾水,只从望门寡这个词里隐约猜到她的意思,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呢,昨晚他睡的是外间,根本不和我在一处。”
“得,算我想得太偏。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最好先跟他试试,若是不行,趁结婚前商量好,让他给你找几个中用的面首。男子到了这个年纪,床上能顶事的皆是百里挑一,虽说你八成也喜欢不了别人,却也不好就这麽蹉跎下去,还是找几个小的为好。”
张释表情极为正式,小商毫不怀疑,只要她接受她的提议,她第二天就能拉一打面首到她跟前。可这样的解决方案,就算先生能同意,她自己也接受不了。她虽没有亲身经历,可对她来说,情事首先要有情爱做铺垫,没有情字的房事,根本谈不上欢好。
再说了,她现在也没有试过,并不晓得先生能不能顶上事。不过他旁的事情都做得那麽好,这方面应该也天赋异禀吧……
“在说什麽悄悄话,竟连我也要躲着。”
糟了,先生来了。小商炸红了脸往张释身後钻,哪知她比她动作更快,瞬息功夫便立到了一丈之外。
“也没说什麽啦,就是谈了谈社稷坛的政务交接。”
“若是只谈这个,你似乎并没有躲的必要。”谢闻观察一番她的动作神情,又瞥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张释,轻问:“可是在谈昨夜发生了什麽?不过昨晚什麽都没有发生,你应该没什麽可说的,她跟你说了什麽?”
“她说我最好提前和先生试试,还说男子到了这个年纪,那方面大多顶不上事……”说到最後,小商声音已经细不可闻,两只小脸也成了烧红的火炭。
“这个麽……”
谢闻抿了抿唇,显然是在斟酌怎麽解释,好半晌後,他终于想出措辞,极为艰难地开了口:“张恕己说得不错,男子到我这个年纪,没几个房事上中用的。至于我本人,我只能说,应该不会让你委屈,至于旁的,只能试过才看得出来。”
“毕竟我在这方面也经验全无,没办法确定具体如何。根据尺寸和受影响时间推测的话,还是比寻常男子好上许多,你不用担心过度。”
他说了许多,小商只听出一个不会让她委屈,霎时放宽了一颗心。她就说,先生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中看不中用。
“那我们寻个时间试试吧,我信先生的能力,也想尽早和先生亲近。”小商握住他的手,擡眼望着他的脸庞。
“你知道试试二字,意味着什麽吗?”
“不就是脱了衣服躺在一处,难道还有其他含义?”
听了这话,谢闻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实——虽说已经过了一年,中间又有张释这等风月老手相伴,小商在这方面也没有长进分毫,还是当初那个全然不懂男女之事的小丫头,对房事的认知仅限脱了衣服躺在一处。
“小商,房事若是如此简单,如何会有中用不中用的差别?”
“说的也是,那房事又是怎麽一回事?之前先生不肯讲明,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横竖成婚的时候,该做的事都是要做的。”
小商眨巴着眼睛望着谢闻,两只手也不自觉搭上他的腰肢。谢闻身形略略一滞,恳声道:“过些时日再谈这些,好吗?我也需要准备准备。近日我又有公务在身,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可好?”
让小商没想到的是,先生这一忙,竟直接忙进了二月。而她挑着一盏油灯,看着他批阅一叠又一叠的公文,看着他和梁国君臣争论探讨後续邦交,也看着他穿着一身朝服率领一衆朝臣,同皇帝一起登上高台,完成两国并举的祭天仪式。
衡国文官朝服乃是一件玄端,搭配的是黑色进贤冠,由他穿在身上,比之白衣少了许多温和,多了许多肃穆,虽说依旧风华绝代,却是一种全然不同的色彩。
而她立在台下,等他做完这一切後牵住他的手,陪他一起向衡国君臣道别,最後等他换回那身白衣,和她一起踏上前往幽墟的马车。
为了让幽墟更好地和外界交流,先生已经撤去潜渊阵,还亲自探勘了几条山路,同时派人铺设石板泥灰,要求把山路开凿到可容马车通行。为此,他还专门设了司径校尉一职,专司幽墟道路看管维护之事。
幽墟是先生治理了一千年的地方,想来也是风化肃然的繁华之都。而且先生说了,幽墟礼仪虽同中原,具体风俗却是迥异,各种政策更是千差万别。此番前往幽墟,定能看到不少全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