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胡搅蛮缠下来,小商满意地看到李凤抿了抿唇,却还是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瞪圆眼睛死盯着他,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本司清白之身,何须靠陷害一婢子洗刷罪名?适才提及昌华地宫只是为了告诉你兹事体大,不容丝毫隐瞒。”说着说着,李凤顿了一瞬,像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後续道:“你若当真不知昌华地宫为何物,便告诉本司你可曾掉进过什麽地方。”
“我又不是走路不看路,大白天走在行宫里,能掉进什麽地方?难不成在祭司大人眼里,陛下的行宫到处都是地洞?”
李凤扶了扶额,深吸一口气,用玉箫碰了下她腿上夹板:“既然不曾掉进地宫,你腿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伤重到要上夹板,起码也要从一丈多高的地方摔下去。”
“笑话,偌大一个行宫,除了那劳什子的昌华地宫,便寻不到别个丈高有馀的地方了麽?这伤是我从树上掉下来摔的,当时我想摘两个果子,脚下一滑便掉了下去。”
“可你出来时身上并无泥污。”
“摔到了石板上,不成吗?我倒是想摔在泥地里,平白摔在石板上,连伤都重了许多。”
听她声音里透着委屈,李凤不再怀疑石板之论,而是上下打量了她几遍。莫说行宫已经被毁去大半,果树分布如何根本无法查证,便是能查证,这样的果树恐怕也不止一棵。只是深秋时节,野外即便有果,通常也被过往鸟雀啄尽,何来剩馀之果供她采摘?
而且她这伤看上去极为均匀,两条腿伤的程度似乎一样,两只手也都裹着白纱,着实不像从树上摔下去能有的伤。
“陛下,可否召仵作前来验伤?”
“这恐有不妥……”
皇上正犹豫着,邹默已站了出来,拱手拜道:“陛下,且不说仵作不登明堂,单说小商姑娘。一介弱女子,只身走出李祭司所布奇阵,此等艳艳大才本应坐等封赏,只因说不出阵法机窍便被李祭司软禁。贞元行宫废弃十馀年,其中草木丛生毒虫纵横,莫说她一个年方二九的姑娘,便是换做壮年男子,要在行宫里待上五天都可能有性命之虞。”
“她在行宫里受了重伤,李祭司本该有所表示,而今李祭司不思改悔,反而处处刁难小商姑娘,甚至提出拆板验伤。错骨之伤末将亦曾经受,疼痛之剧令末将刻骨铭心,此时拆开验伤,一则痛感更剧,二则伤情加重,重者可致终身不良于行。此等禽兽行径,末将不知同邦国天下有何关系,只知此事若发,人心尽失。”
“既然如此,李祭司不妨另寻他法验证。朕虽不才,亦慕先祖之仁德,常思效仿,不敢有丝毫懈怠。今者小商出阵,尚未领赏,便已身残,民间所以怨声载道者,朕之过也。朕知李祭司自有行事准则,然先祖遗训当前,大梁律法在後,祭司可否思量一二?兴衰本非一人一时之事,倘真天数有变,人力又怎能拒之?”
皇上一番话说下来,愈发让小商确认了李凤地位崇高一事。李凤请命只需简单说明,皇上要拒绝却要费许多口舌。
比皇上地位还要高的人,会是谁呢?当今陛下绝非傀儡之君,李凤亦非权重之臣,皇上如此敬畏李凤,只能是因为他本人。
“臣领命。”李凤拱了下手便又转向小商,“腿伤之事本司暂且放下,小商姑娘,敢问贞元行宫之火又从何而来?”
“烧完水忘了灭火,秋日里风又大,行宫里又全是枯草,不烧起来就怪了。”
“五更天起来烧水,你当本司是三岁小儿?”
“怎麽?我夜里渴了起来烧点水,不成麽?”小商低了低头,眼珠一转,便又微微扬起下巴:“天下之大,莫非李祭司不曾见过人夜间口渴找水喝?不过也是,似李祭司这等大富大贵之人,口渴之时自有香茶奉上,哪里解得我们这些草民的苦处?”
李凤握箫的手紧了两分,头一次见面他便晓得这丫头口齿伶俐,不曾想今日再见,她竟处处夹枪带棒起来。
放在当年,这等恶奴一句话便能坏许多大事,若是他府上的下人,不知要领多少板子。奈何她又是晏清偏宠之人,想要晏清出仕,断不能替他教训仆从,只能盼他本人有所意识,对她多加管教。
“那好,起火之事暂且按下不表。不过说起那场大火,本司昨日勘察行宫时,发现了一件罕物,不知你可曾见过?”
李凤将手伸进袖口,接着又握了什麽东西出来,他笑着在小商面前摊开手,掌心放着一块莹绿碎石,纤白手掌的衬托下,碎石愈发显得翠色欲滴。
“此物名唤青冥石,属宝物之列,按常理说,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废弃多年的行宫里。”李凤说着说着,望了晏清一眼,“晏先生才高盖世,想来不至不识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