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先生不陪我去啊。”
“晏家要参加河堰买扑,你画河堰图本时我得避嫌。”
这几日新任刺史走马上任,先生肩上担子轻了许多。恰好晏家家主也来了林州,先生同他彻谈一天一夜,又召集全州各大粮商共议粮价,终于把粮价压在粮食八十文一斗丶麦种一百二十文一斗。
虽说仍比灾前贵了不少,却也算解了燃眉之急。降低粮价的同时,那些富商也都清楚了水利工事,纷纷表示要参与买扑,有几家还预先交了定银。
作为会谈的发起人,晏家自然不能落了下风,当即便交了河堰的定银。
虽说她觉得绘制图本和最後买扑完全是两码事,顶多在工事造价上有点关系,完全不需要刻意避嫌。可在先生这种不立危墙之人看来,任何事情只要有一点徇私嫌疑,都必须把避嫌当成头等大事看待。
“贞元山距此近百里,要勘察细致只能骑马过去,我不想跟邹大哥共骑,先生今日教我骑马可好?”
“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你邹大哥伤心。”
“他伤心什麽,他平时和杨大哥出去,两人也不会共骑一匹马呀。我虽不会骑马,却也觉得各骑各的最为畅快,若是带个人,重了一百多斤影响马力不说,想去哪里还要听一下对方意见,事多的要命。”
晏清爽朗一笑,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都这麽说了,我也没什麽理由不教你。走,去马厩挑两匹温驯的,不过先说好,你只有一天学习时间,明天无论如何要开始勘察。”
“不就是一天吗,谁怕谁。”
两人一到马场,小商便手脚并用地上了马背,回想着一路上晏清说的关键点,两腿一夹便飞奔出去,晏清心头一紧,忙跨上马背追了上去。
所幸小商悟性极强,头一次上马便能基本控住,虽说也让晏清提心吊胆了一路,好几次差点直接出手。
“你呀你,上来就跑这麽快,真不把命当命?”一圈走完,晏清沉着脸要她下马,敲了下她的额头斥道。
“这不是没出什麽事嘛,我会骑马了呀。而且有先生在旁边,即便那马惊了,先生也能及时出手,我担心什麽?”
“我在旁边……这是马没惊,万一惊了,我可不敢保证你平安无事。”晏清紧抿双唇,眉宇间还蕴着几分怒意。他递过去一壶水:“先歇一会,下面那圈你自己来,记得放慢速度,一刻钟不到不许跑完。”
“哦,先生就知道限制我。”
歇了两刻钟,小商再次翻身上马。在晏清的反复叮咛下,她终于学会了放缓脚步,慢悠悠地逛完了一圈马场。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两人策马归来。他们刚还了马匹走向中庭,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商,晏先生,你们这是?”
“哦,你们不是要去勘察地形吗,我带她学点骑术,以备不时之需。邹公子这是?”
“近来诸事繁忙,自觉疏于习武,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随着一声清吟,长剑归鞘,邹默擦了擦额间细汗,又将衣襟衣袖整理平顺,这才走到他们跟前略一拱手:“默虽不才,骑术却也足够载小商姑娘踏遍林州山川,晏先生又何必多此一举?”
“哎呀,是我觉得不方便啦,要勘察的地方那麽多,哪能一直靠邹大哥带我?我把骑术学了,有些地方说不准还能自己去。”
“不可!”邹默擡手阻拦,接着又解释了一句,“林州灾情尚在,境内盗贼如炽,你要去的地方又都在荒野,孤身前往极易发生意外。”
小商撇了撇嘴,缓缓後退一步,极为正经地做了个揖:“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邹大哥了。”
“愿为明君马前卒。”
“小女子一介白身,何敢令堂堂将军鞍前马後?”
“不过明珠藏椟,盛华不显。纵为白身,也不改无瑕本质。倘有一日木椟顿开,光耀现于人世,必当使天下英雄为之折腰。”
邹默说得郑重,连带着两只眼睛都闪烁起来。他直着眼望了小商许久,终于像反应过来什麽似的,低笑道:“差点忘了,恭喜你腿伤得愈,可以自在活动了。”
“初学马术,髀肉可能经受不住,第二天起来往往疼痛不已,我那里有止痛的药膏,等下送一盒给你,睡前记得抹上一道。”
听他这麽一说,小商也觉得腿上有些酸痛,好似有什麽东西撕扯着往下坠,想要站稳都要花不少力气。她朝邹默道了谢,又看向旁边的晏清,央着他背自己回去。
晏清无奈一笑,只得蹲下身子由她上来。邹默目送着他们离去,拔出宝剑,开始了新一轮练习。飒飒风声响过,无数黄叶荡至空中,随着剑气翩然起舞,又在他收剑的动作中悄然飘落,留他一人独立清宵。
次日,小商起了个大早,天未全亮便带着邹默出了驿馆,刚好在辰时三刻抵达巨门。他们顺着水流走了半日,不觉间竟进了一处幽深山谷。
更恐怖的是,他们在山谷里走了半个时辰,四周景象竟无丝毫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