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皇上赐婚,他赐婚的时候考虑过我吗?这麽个王八蛋皇帝,我疯了才要继续为他效力。我现在巴不得他罢了我的官位,一个两个都横行霸道独断专行,我宁肯街头讨饭都不想跟这帮衣冠禽兽共处一堂。”
小商踢开地上瓷片,冷笑着走到晏清面前:“我知道先生想说什麽,不就是大局为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麽。这些道理我知道,可我已经不想听了。”
“小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这些的。”晏清上前一步,将她整个笼在怀里,“我今天来,是想最後抱你一抱。”
“既然这麽不情愿,先生为何非要放手?”
她捶打了他两下,终是舍不得将他推开,伏在他身上恸哭起来。哭着哭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最终倒在了他怀里。
晏清轻叹一声,将她抱起放在梳妆镜前,又掐了个阵法收拾好屋子。许是因为闹得太厉害,她的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他取来木梳,把涓黑发亮的长发细细理顺,梳到最後,他不自觉地盘了个圆髻出来。
这种发髻乃民间妇人常见发式,他虽知道具体盘法,却从不曾上手实践,而今盘在她头上,动作竟娴熟无比,好似早在梦里心里演练了千百遍。他挑了杆碧玉步摇插在髻上,对镜一看,镜中人好似一位成婚不久的娇美新妇。
而他立在她身後,像极了清早起床後,对着镜子为内子绾发的温润夫君。如此一看,他二人似乎也是一对璧人。他若能做一辈子的晏清,同她结为夫妻,像她说的那样,与她生儿育女相守一生,也算是人生至幸。
可他终究做不了晏清,那些愿望,而今看来也只能是痴人说梦。
男子拔下步摇拆开发髻,任她满头青丝散落开来。他卷起衣袖,在手臂上轻划一下引出鲜血,于小商上空写出一行又一行血字。
她不肯乖乖出嫁,他就只能多做一些了。一整套婚礼流程写完,男子脸上已不见一丝血色,他伸出手在空中转了一周,刹那之间,所有血字没入小商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顺道去了一趟书房,没想到的是,她砸了那麽多东西,独独留一书房安然无恙。他摸了摸书封,上面已经盖了一层细灰。看来她这个月,没有来过书房一次。不过也正常,书房所有物事都同他有关,她又何必进来自寻烦恼。
看着看着,他发现有个地方不大对劲。小商自小跟他学习,对所有字纸都极为尊敬,书房对她来说更是神圣之地,容不得半点杂乱无章。
将那张露了一角的纸抽出一看,原是他写的除夕贺诗,背面还被她和了一首上去:“遥想良人思我处,还将夜雪煮孤灯。心思倒是巧妙,到底灵气逼人。”
只是再好的句子,到了现在也没了任何意义。他从袖里另外取出了两张纸出来,一张是她的卖身契,十年前救她的时候,他以为这只是二十两银子的善事,谁知十年光景下来,卖身的是她,赔了一颗心的却是他这个买主。
另一张上面,寥寥数笔勾勒着她的倩影,前日他闲暇时候,想随手画点什麽出来,结果一随手,便勾出了她的小像。
一个口诀过去,三张纸同时化为飞灰。往事已矣,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彼此还是都收一收吧。
红绡帐里,于归之子茕茕独坐。一位红衣青年屏退左右,缓缓挪到嫁娘身侧。意料之外的,今日婚礼她没有大闹一场,他本已做好了进行不下去的准备。
“小商,我无意冒犯于你,只想寻个由头,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求陛下赐婚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恨我怨我,我都能接受,你若实在气不过,捅我一刀也不是不行。只是别拿自己撒气,日子还长,我们好好过,行吗?”
许久没听到回应,邹默慌了神,一把掀开盖头,只见凤冠之下,少女表情呆滞无比,看上去仿佛一只精美绝伦的木偶。他颤着手去探她的鼻息,所幸呼吸还是温热均匀,这副模样,应该是被施了什麽符咒。
她没有大闹婚礼,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他不知道这种符咒具体有什麽效果,不过若是晏先生出手,应该不至于伤到身体。
晏先生受伤那几日,他同京兆尹一起处理刺客一事,最後却因为线索不足不了了之。也不知晏先生用了什麽法子,竟让剩馀刺客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事後上将军寻他,跟他在校场较量了一番。结果自是不言而喻,上将军天纵奇才,他便是再拼命习武,也不曾在他枪下走过十合。
“学艺不精,就只配屈居人後。往日我只当你年幼,胜不过我情有可原,而今一个小小贼寇你都应付不了,真不知你十多年武艺学到了何方。上不能报答救命恩人,下不能保护心悦女子,难怪你连个死人都比他不得。”
“为将之人,首要一股狠绝之气。战场如是,情场亦如是,处处优柔寡断,将来战场顶得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