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实在想不起来,就回去抄书吧。”
她绞尽脑汁又想了半天,终于放弃挣扎,从字纸篓里捏出那团废稿,一点一点展平。晏清看她动作,先是怔了一瞬,继而大笑着拍了下桌案:“失策失策,竟忘了这里还有东西能帮你。”
“看看你画的两个徽标,我问你,社稷坛是什麽地方?”
“掌天下阵法之地,主要负责天象占卜阵法祭祀,于一十三州皆有分坛。社稷坛同朝堂诸事关系密切,却又独立于朝中六部之间。”
小商抚上那对振翅欲飞的凤凰,忽然理解了晏清言中之意。
社稷坛地位特殊,张释之前偶尔还会参与立嗣,张释上任以来,整个社稷坛都只顾独善其身。五升米教的管理交到州府手里,极易引发各种贪污腐败,可交到社稷坛那里,再对教义供奉之类的东西严加管控,纵有伤民之举,也不至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社稷坛内阵法高手云集,有他们作法演示,教衆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江湖法师的小戏法。
“若要交给社稷坛,是不是要先同大国师商议一番?”
“昨日我们已经玉牍传书给了皇上,信中细说林州近况,着重说了五升米教一事。”
“玉牍传书,是社稷坛的那件法宝吗?”
“是,玉牍分为两块,每隔一个月可以互相传递一次书信,无论书信长短,无论玉牍远近,只要放上玉牍,所传书信皆瞬息可至。”
“好神奇啊,可惜每个月只能传递一次,若是能随时传信就好了。”
“兴许若干年後,会有人做出这种东西。”
“那要等多少年啊?”
“也许几百年,也许上千年。”
闻言,小商闷闷地趴在桌上,轻声嘟囔:“等他做出来,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哪里能用来和先生通信。”
晏清抿唇一笑,抚了扶她的头发:“没有也好,有了不晓得你一天要写多少信给我,我若是不能及时回信,你又会闷在屋里想各种有的没的。”
“先生!”
小商一拍桌子端坐起来,气鼓鼓地盯着晏清。晏清略一挑眉,悠然道:“昨天下午,大国师给了回信,信上内容和你有关。”
“我?”
“大国师说,你是社稷坛认可的大星,此番又要在林州主持河防工事,于情于理,你都是最适合做五升米教新任教主的人。”
此语一出,小商险些从素舆上滑落。她指了指案上徽标,又指了指自己,一张银盘般的小脸,上面写满了难以置信。
“既然大国师这麽说了,你不妨试一试,横竖也只是个名头,亮亮相的事情。”
“可我不会阵法啊。”
“怕什麽,有我呢。”晏清捏了下她的脸蛋,又抽出一卷文稿:“你先回去研究一下,上面是做教主需要注意的点,其馀的等邹代辞回来再商议。他这次下县,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五升米教馀孽尚在,少不得要挑拨生事。”
小商接过文稿,有些担心地问:“那五升米教现在究竟如何?孟贞元已经下狱,他们还能兴风作浪到哪儿去?”
“狗急跳墙而已,孟贞元一事已经通报全州,他们情知刀子马上便会落到自己身上,自然逃亡的逃亡,顽抗的顽抗。孟幺女所留文书里有绣像名册,挨个通缉下去,他们跑不了多远。”
“那我就放心了。先生早些忙完早些休息,我先回自己房间。”
“去吧,我有招呼。”
目送着小商离开,晏清又取出几卷文书批阅起来。昨日给她那卷话本之时,他便晓得她早晚要知道邹默师父一事,却不曾想到她知道的如此之快。
不过幸好,当时邹默年齿尚幼,不大清楚事情具体缘由,只晓得他师父死在了战场上,写出的话本也只有悼念痛惜之情。
他当年负责捐粮,同邹默父亲师父都打过几次交道,对上将军那份不加掩饰的恨意记忆犹新。也说不清上将军,或者说平西将军当年是什麽心态,明知前线危急,却生生拖了两个时辰才发兵救援,硬是拖死了邹默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