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喜欢临饭点的体育课,因为体育课可以提早十分钟下课,大家能早一点到食堂吃饭,不用混在全校饿死鬼一般涌出的人群中争先恐後。
这节体育课更快乐,按名单进行体测,先女生再男生,测完的同学先行下课,自由安排。
全班的女生测完後轮到男生,陈暮深的号次在前,他是男生里第一个测完的,时间还早,他打算先回教室脱了外套,喝点水再去食堂。
走到教室後门,还未跨步进去,他看见教室里坐着不少女生,其中有方迎。
他犹豫,要不要进去——
方迎的前桌拨弄着方迎的水杯,“陈暮深每天为你做这做那的,你都不为所动,他好惨哦。”
正理着书的方迎停住动作,擡眼看前桌,勾了勾唇,“你该不会是喜欢陈暮深吧,老帮他说好话。”
“哪有!我只是站在客观角度发表意见而已。”前桌为陈暮深抱不平,“你的心好硬啊,你是不是不会被感动?”
方迎呆呆想了想,她心肠硬吗?她不会被感动吗?不是啊。可是,“难道被谁感动了,就要和谁在一起吗?”
前桌语噎。
这时,马晴文看向方迎,“女神,你真的不和陈暮深交往吗?”
真的不和陈暮深交往吗?方迎也没准,她心里有两股力在角逐,理智清醒占据上风,告诉她不可以和他交往。
“不。”她果断地答。
门外的陈暮深将方迎冷静无情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她果断地说不,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儿情分可言。他的心像从万丈高崖跌下,他始终看不透她,曾以为靠近了,原来始终隔着重重城墙,戒备森严。
马晴文又问,“他哪里不好,为什麽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这句对陈暮深维护含义十足的话容易叫人想入非非,但方迎和马晴文的关系不算熟,她不能像对着前桌那样开玩笑,她仿佛置身事外地说,“你觉得他哪里好?”
经验教会她,不能轻易信人,识人未必准,且不能一时冲动,不能图一时欢乐,要目光长远,要讲求有好的结果,人在年少时三观不成熟,常会一时头脑发热,做下些草率的决定,那些并不是真爱,多数时候只是错觉,十几岁时的感情比孩提时代玩过家家高级不了多少,不该当真,她不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明天才最重要,不是吗?她在心里向自己重申,她要去的是远方,去远方遇见更好的人,而不是为了一个陈暮深停留止步。
马晴文气结,像捶沙包捶了个空气,她暗恋陈暮深那麽久,陈暮深喜欢方迎也就算了,可方迎却不懂得欣赏他,还要问,他哪里好?这是看不起陈暮深,也间接埋汰了她的眼光吧。
马晴文掰着手指罗列陈暮深的优点,“他头脑好,做事认真踏实,外表也不差,前途一片光明。”
“前半句我认同,但是後半句……”方迎问,“你怎麽知道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方迎不明白,为什麽马晴文可以这样确信陈暮深的前途一片光明,她可做不到对未来如此有信心,不单对自己没信心,更是对陈暮深,以及对自己和陈暮深之间的未来没信心,所以她不愿贸然开始一段将来想起或许会後悔的幼稚的交往。
“他成绩好啊。”马晴文理所当然地说,“成绩好不就有前途吗?”
“成绩好的人是比成绩差的人要多一些成功的机会。”这一点方迎不否认,不然她也不会努力读书,不过,“但成绩好不代表就一定成功啊。”
“而且,就算他将来会成功,那一天又是什麽时候呢?”方迎打开话匣,问马晴文,也是问自己,“你觉得,如果我们现在在一起,能走到他将来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吗?”
“不试试怎麽知道,要是你们处得好,从校服到婚纱也不是不可能,多浪漫啊。”马晴文有所羡慕。
“你太理想主义了。”方迎浇下一盆冷水。
“是你太悲观,想得太复杂吧,要我说,哪怕两个人无法长久,可只要把握当下,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就够了吗?”
方迎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像我们这样十五六岁,没有经济能力丶要靠父母抚养的未成年,适合谈恋爱吗?”
“怎麽不适合?”马晴文不满方迎大人口吻的论调,“没有经济能力又怎麽样,感情和金钱是两回事吧,不该用金钱来权衡感情。”
一套非常有代表性的年轻人的说辞,上升到了感情纯洁性和金钱庸俗性的高度,想想也是,少不更事一点的人确实天真一些,天真愚昧的高尚情操。如果感情和金钱真不可混为一谈,她的父母也不会同她聚少离多,为了赚钱,家不成家。方迎忍不住呛道:“金钱是稳固一段感情的最可靠的物质基础。”
前桌大胆试问:“女神,如果陈暮深是富二代,你会不会考虑考虑和他在一起?”
“富二代当然比穷二代好,有钱才有资格谈感情。”
话落,一室安静。
大家发现陈暮深不知何时走进了教室。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位子,脱下外套叠进书桌里,打开杯盖喝了半杯水。
马晴文看他,小心细声地喊他名字。
陈暮深当听不到,目不斜视地又走出教室。
方迎抠着手指,馀光目睹他离开,她心中拧巴忐忑,她想,就这样吧,她总会失去他,现实一点,也是对他好,谁也别再浪费谁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