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君不封一天都在疼痛中艰难度过,下床要扶着墙壁,一步一挪。
中午解萦来看他,陪他小坐了一阵。她没有准备丝毫饭食,只有一点用以饮用的清水,和早已备好的清洗器具。
她撺掇着他去看她留在屋里的画作,君不封不愿意,她便拿墙上挂着的牛皮鞭打他,他被她一路打到了墙角,还是摇着头求她。解萦没这个耐心同他耗,调动了屋里的机关,换了藤条将他吊起来打。
藤条被解萦打折了两根,鲜血淅淅沥沥落了一地,她逼他强行睁着眼睛,盛气凌人地给他看画。
先前他瞄到这画里的妖精打架,只觉得烫手,具体更是不愿多看。
在频繁的落泪里,他终于看清楚,画中所画为谁。
里面归根结底只有一对男女,女孩是不露脸的,而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作为惩罚,他被吊在屋里,动弹不得,双眼无法闭合,那画就在不远处挂着,他只能看它。
看她长久以来对他的想象。
直至太阳西垂,解萦高擡贵手,将他从半空中放了下来——他几乎是直直砸到地上的,关节泛着分明的痛,他揉着眼睛,半天不敢靠近解萦,而解萦仅是在他们用餐的木桌前不紧不慢地喝茶水,偶尔擡眼看他,眼里仍闪烁着那令他不安的邪火。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君不封喉结微动,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咽,他瘸拐着去了隔间,沉默地清洁,尚未愈合的伤口持续开裂,他面无表情地流泪,在隔间泣不成声。
调整好状态,他捂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回到她身边,还是不敢太凑近。
木桌这时已经被她收拾干净了,她厉声喝道:“趴过来!”
他被吓得不敢动,她便薅着他的头发,逼他趴在木桌上,将他的四肢同桌腿死死绑在一起。
直到彻底停止,已是半夜三更。
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爽快,君不封神情呆滞,泪流不止。解萦站在他身前,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默然欣赏了半天,她把君不封晾在原地,悄然离开。
君不封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
清晨从黑暗中唤醒他的,还是疼痛。
外面应该是日上三竿了,阳光照在他身上,有股暌违已久的温暖。
他记不清这一日自己是怎麽度过的。
他总是在睡,醒後总有解萦在压迫他。
第二日,他终于得了解放,还是亦步亦趋地清洗——连续几日未进食,他还有什麽可以清洗的东西呢?
这天夜里,换成是他仰面被她捆着了,他终于能看清楚那作祟的影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解萦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到了无悲无喜的程度。最初的狂热过去,她就像在举办一个例行的仪式,确定一种既得的归属。
连着六天过去,除了清水,君不封滴食未进。
他能想象到解萦洋洋得意的解释,因为他觉得两人的亲近恶心,为了避免他浪费食物,她预先替他做了选择,横竖十几天的绝食他也做过,几日未进食又算什麽?
等饿到极点了,起初的那些恶心,也不过是个笑话。
夜里解萦来看他,仍是两手空空。
君不封很绝望。
他连滚带爬地凑到她脚下,砰砰地叩着头,机械地恳求她给他一点食物。
她踩他,他就嗑得更用力——她喜欢闻屋里的血味儿。後面他几乎要将自己撞死在地上了,只听女孩轻飘飘地笑道:“想吃东西,就只有这个表示?”
君不封笑了。
她等的就是这个。
熬鹰的本领已经被她学了十足十,她所掌握的技巧,甚至远超出于自己这个拙劣的师父。
他强忍着头昏爬到桌子上,动作生涩地撑开自己,还是笑。
笑她的高明,也在笑自己的下贱。
一个人的底线,原来可以坍塌得这样快。他的心力早在她的连番整治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他的情感和理智都没办法接受这几日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但君不封也很明白,解萦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稍微服一点软,他的日子可以好过许多。
可笑他三年前尚可以为了心里那点瘠薄的坚持接连绝食数日,可现在,他连一炷香时间的饥饿都忍不下去了。
他不要尊严了,他什麽都不要了。
他想活,他也不想他们再这样下去了。
他不想她再对他坏。
也许他只是不想她对他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