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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膝长谈（第1页）

促膝长谈

霍家寨在高坡过去的一大片草原上，附近有茂盛静谧的树林和环山围绕，进来的路途崎岖艰险，很是难行，主寨子所处地段异常隐秘，好似桃花源记所述，进来才豁然开朗，那里看起来其实只像寻常的村落而已。

霍有秦将他心爱的那匹宝马追风牵到了马厩拴好，他就拽着我去大厨房逛了一圈，问我要喝什麽茶？

我只想听那些我所不知的事情，便叫他快些说事，还挑什麽茶，我不喝都行。

霍有秦说那不成，泡好了茶才方便讲遥远的故事给我听，不然中途口渴就没心情讲了。于是他自顾自泡了一壶醇香咸鲜的酥油茶，说这是他祖母以前教他做的蒙古酥油茶，还算地道，是他非常喜欢的一种茶。

接着他才带我到草原上一处柔软的地方坐下，这里视线开阔，能俯瞰周围大部分的风景，也看得到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峰和幽深寂静的山谷，对面云雾缭绕，鹤鸟飞过，景物让人目不暇接，如此美不胜收。

霍灵桓倒上了一碗七分满的酥油茶递给我喝，便慢慢谈论往事，他娓娓道来先讲述的是清兵入关後的种种恶行，那麽多屠杀的画面仿佛即刻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很是细致地复述霍家老人丶霍家军队和那些逃出来的汉民所说的扬州十日丶嘉定三屠和其他城里被屠的惨景。

霍有秦的母亲是嘉定人，她的家乡嘉定被清军下令屠了三次，死了好多万人。南明弘光元年，也就是清朝顺治二年，霍有秦的家乡扬州也遭到清军血洗，扬州沦陷後，爱新觉罗。多铎下令“十日不封刀”，然後清军在十日之内把城中八十万左右的平民都屠杀光了，那时扬州城内满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有水的地方也都是发红的血水，河里浮起的船只夹在尸体之间都寸步难行，各处堆起来的惨死之人已经不只是像一座山了，仿佛足以填满深邃广阔的大海，腥臭恐怖。

清军在辽宁屠杀的人数更多，至少有一百万馀汉人。

……

这些野蛮的鞑子恶狠狠地强行命令汉人老百姓剃发易服，威胁大家“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这激起了原本打算投降之人的反抗，因为这是在践踏我们民族的尊严和精魄，百姓衆心成城抗清，宁死不屈。

而清军在城外用红衣大炮轰炸城墙，疯狂地入侵，他们如赤褐色的毒蝗虫密密麻麻地飞绕在城外，伺机涌入侵略扬州，扬州多年的繁华美丽很快就化为乌有。

城破後清鞑子无恶不作，他们挨家挨户搜查并虐杀手无寸铁的人们，对老百姓奸淫掳掠，还四处放火活生生地烧人丶烧毁房屋和其他地方，他们屠杀百姓不够，企图毁城，想把将一切都烧成灰烬。这群禽兽不如的东西不管在何处见到汉人都折磨着杀掉，将城内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包括水中和各种犄角旮旯里。

有些百姓不想死在敌人手中，便悬梁自尽丶跳井丶投河等……清军撞见自杀之人，就斩断百姓的四肢，将人砍成人彘，令其生不如死地茍延残喘。

只有少数的百姓被清军找去搬运抢劫来的财物，有些百姓累得稍有停歇，他们便立即用鞭子抽打对方，或是折磨过後顺手杀掉。

毫无人性的清鞑子也将百姓捆成一长串的队伍，用兵器挨个狠毒地捅死人们，连小孩子和抱着婴儿的老人，他们都拿长矛和长。枪。刺死了。

他们看到路过逃跑的小娃娃，也随手斩杀，孩子小小的身体还在跑，脑袋却掉了，小身子随後扑通一下就倒地。

对于城中的妇女和小丫头，清鞑子都是先奸後杀，把她们当做泄欲和泄愤之物，还命令她们脱光衣服，便于他们轮流糟蹋女人。如果有妇女敢反抗，那麽下场更惨，他们就以利器钉住她们的躯体，再肆意奸。淫，也砍掉她们的手和脚……或是用利器戳穿她们的下。体……

霍有秦讲到清军如何屠杀汉人的地方，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喉咙里的声音略有哽咽，眼角划过一滴泪，稍後他以手指抚脸，悄抹去了那滴晶莹大颗的泪珠。

我亦早就满面泪痕，每当我听到满清如何屠杀折磨我们汉人，我便容易落泪，心中既愤恨又悲痛，我恨到强烈地希望敌人也遭受这一切。我说，我外祖母的家乡在蜀地，所以我也是半个蜀地人，我从小听娘亲说清军三次屠四川的事，可能屠杀了几百万馀人，战乱加上饥荒和瘟疫，我们的另个家乡也被刽子手屠杀得几乎没人了，所以上头就命其他地方的百姓移民填入四川……不管是谁做了这样的恶事，都天理难容！

霍有秦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顺便温柔地摸摸我的左脸，我第一次见他待我如此柔和的模样，我把他的那只手拿下来握了一握。他便喝了一口酥油茶润口，继续讲下去了。

至于霍家是从扬州屠杀之下少数存活的汉人，他的父亲霍儃是一位将军，娘亲卫俪也能文能武最後参军一起抵抗清军，他们一时撤退逃离扬州，在生聚教训几年後，再次上战场与清军厮杀，可在那次战役中这对夫妻便不幸地牺牲了，他们抵挡在前方也为了让老弱妇孺和重要的家人逃离。当年霍家父母命令他的祖父母丶手下的少数军队和家里的仆人抱上幼年的他逃跑，不要大家做无谓的牺牲，说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霍有秦的全家几乎都牺牲了，霍氏一族上上下下那麽多人都为参军抗清而死无全尸，後来家里只剩老人家和他一个独苗，以及一小部分军队。他是由祖母和祖父保护并带大了些的霍家独子，不过他们毕竟老了，去世得较早，接下来就由他来接管霍家军了。其祖父在感到大限将至时，老年将军便单枪匹马地跑出去，一个人上阵杀敌，使用计谋灭了一群清兵，才得偿所愿在战场上死去。

霍家祖父母在世的那些年，将过去好多事情都告知孙子，霍有秦就慢慢了解到一切，包括李家的事，我们两家原是世交，只是长辈们中途为分歧断过缘分，而在李家被抄後，得知我逃掉的消息，霍家就开始派人查找我的下落。那霍有秦在霍家老人的教导下逐渐成长为少年，从小念书和习武，只为了有朝一日替亡国丶老百姓丶霍家满门和牺牲的汉军向满清复仇，文武双全的他就成为了霍家军的年轻将领，他派人劳神伤财地继续找我也不是难事儿。

霍家寨里聚集的都是有国仇家恨和一心抗清的人们，也有不愿剃发易服而寻求庇护的普通百姓。还有很多人是家里做过官，後遭清廷搞得家破人亡，最後是霍家势力招揽人才，陆陆续续把他们救了回来。

这寨子僞装成了村落，汉军平日里也装成村民一边生存，一边训练作战，霍有秦和大家只想卧薪尝胆丶韬光养晦，并且招兵买马，他们勠力同心将反清的势力越养越大。寨里缺钱的话，霍家军就常常装成土匪下山打劫贪官污吏和奸商，总之是为了养兵，准备日後起义。霍家也与台湾的明郑势力那边搭上了线曾一起合作抗清，霍家留在关内与明郑里应外合，他们有时候也会派人去前线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