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杜谨言笑了一笑,一侧身在纪凌的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熟门熟路地俯身从茶几下面的暗格抽屉里拿出一盒香烟,从里面抽了一根,放在了唇边叼着,又去找了盒火柴,“嚓”地一声点燃了,火焰像一朵橘色的花在她的唇瓣盛开,她点着了烟,甩了甩手指,那朵花倏然又灭了,屋里有一股淡淡的硫磺火药的香气。
纪凌又睨了她一眼,没吱声,胳膊笼着额头上半遮着脸,继续阖上眼睛假寐。
百叶窗帘外,隐隐透出午後的斑驳光影,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敞开的公共办公间,不一会儿就充斥着低低的讲电话声,噼里啪啦键盘敲击的声和打印机滋滋的声音。
杜谨言坐在她身旁地默默地抽着烟,半边侧脸笼罩在蓝色的烟雾中,纪凌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不开口,抿了抿嘴唇,便问道:“你怎麽想?”
“没有什麽想法。”杜谨言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哦?”纪凌微微嗤笑,睁开眼睛,挑了挑眉心,“一点点的想法都没有吗?今年新增合夥人的名额可只有一名。”
杜谨言拢了拢耳旁垂下了的头发,垂下眼眸笑道,“今年怎麽这麽少?”微顿,又低了声含糊不清地自言自道,“生意不好的话,不是应该多卖一些名额多找点资金嘛。”
纪凌没有听清她的自言自语,她很疲惫,腰肢部分仿佛塌在了沙发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刚才和夏之年的争吵耗费了她的心神,让她身心俱疲。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并不想冲一冲?”隔了一会儿,纪凌问道,又是半是自嘲半是玩笑地说:“我最多还能干两年,这两年中你要好好抓住机会,等我真的退了休,可不一定有人会真的帮你。”
“唉……看着现在事务所目前的状况,我是有点心灰意冷,努力工作又怎麽样,能够参与竞争合夥人的职位竞争又如何?到头来还是……”杜谨言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她懒懒地靠在了沙发背上,斟酌了一番,才轻轻地说“纪总,你还早着呢,才多大年纪?我记得好像入库专家是可以到六十岁的退休。”
纪凌依然闭着眼睛,并没说什麽,等到杜谨言意以为她是不是刚才睡着了,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她才轻轻嗤地一笑出声,“你觉得没意思,难道我就觉得有意思?要这样挨到六十岁。”
杜谨言沉默,不知道如何答话。
纪凌挪动了下身体,伸直了双腿,穿好了被踢掉的高跟鞋,她低了头垂眼整了整身上的淡蓝色的衬衫和藏青色的西装裤,拈掉一丝细微的头发,沉吟着说,“如今这状态的确是很没有意思,但是事务所如果都是像夏之年和王耀辉那种人当道,可能就走不了多远……”
的确是,她辛辛苦苦在事务工作了二十多年,并不希望毁在夏之年这样的人手里。
这天刘歌约了杜谨言,说好久没有吃学校後面的那家馄饨,有点想,于是两人下了班,约在了大学校园门口。
她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学校宿舍後面是一条细细窄窄巷子,挤挤挨挨地开着各色的小吃店,奶茶店,零食铺子,做学生的生意,一家网红的包子豆浆铺,摆在店门口矗立着一叠叠笼屉,成天水汽腾腾地蒸着各式各样的包子,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夥计绷着脸,不拘言笑,满脸严肃地在透明玻璃窗前的前剁馅儿,几个大不锈钢盆里面放剁好的馅儿,粉色的肉糜,夹杂在着蔬菜叶子,麻油香气扑鼻,人员排起了长龙,听到支付宝或是微信到到账清脆的提示音。
比起网红的包子店,杜谨言和刘歌更加愿意去旁边一家馄饨店里吃馄饨,这家的馄饨店不知道开了多少年,在刘歌和杜谨言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生意特别好,不管是在店里堂食还是端着给钢精锅搪瓷锅买回去吃的,每天一大早就有人穿着睡衣,蓬头垢面,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来排队,店里的座位总是人满为患。
“欸,我觉得纪凌最近也是的……情绪不对头。”杜谨言好不容易等到了位置坐下,一边拆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在和刘歌抱怨道。
“怎麽?”刘歌起身在消毒柜里找了盘子,她在隔壁的锅贴店里买了三两锅贴,金灿灿,油汪汪的,香气扑鼻。
“她最近已经几次三番跟我提年底合夥人名额的事情了,又说自己要退休,不知道想套我的话呢,还是真的这麽想的。”
“我看是兼而有之吧。”刘歌将锅贴沾了沾醋放进了嘴里,吃得在心不在焉,“你想想你的心情都不好,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有可能真的要退吗?”杜谨言蹙眉,她并不很在意年底的的合夥人的名额,她是考虑的到自己与许俊杰的事情没有解决,任何关于金钱上的变化,都会带来麻烦,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等一等再说。
可是机会又不等人,失去了这个机会,她的职业发展又会被耽搁好几年,这个年头,谁敢保证後面一定有机会还在等着自己?
“你其实不用管她,你得好好考虑你自己。”刘歌说,两碗馄饨端了上来,骨头汤里撒落着紫菜和小虾皮,葱花,一个个绉纱小馄饨在蓝边碗里漂浮着,刘歌先喝了口汤,点了点头,“这汤还是原来的味道。鲜。”
杜谨言也喝了一口,她也点了点头,微微叹气,想起以前在这里上大学的时候,隔三岔五都会和许俊杰来这里吃一碗小馄饨,许俊杰怕她不耐心排队,总是早早的来排队,等差不多到了才让她过来。
不过是十来年的时间,已经物是人非。
“你呢?最近如何?”转了话题,杜谨言问她。
刘歌苦笑,“还不是那样,能好到哪里。”
和杜谨言一起目睹了王珊珊这件事情,连带着刘歌也很是抑郁,公司内部权利斗争矛盾激烈,她这个财务总监已经成了衆矢之的,处处被掣肘,心情郁郁。
“我今天和你见面,是想让你帮个忙……”顿了顿,刘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