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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刘昊就这麽突然冲出来了，这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但他还是冲出来了，像是一股旋风，一头就撞在了刘天身上，将他顶得倒退出两步。

刘昊的怒火汹涌了，一下得手了还要往上冲，江潮眼疾手快得一把把人拉住了，说道：“先别动手，否则不好收场。”

“是你们他妈教他的？”刘天在混乱中就听着这麽一句，他吸了一口气，血冲上脸，“这个家里头谁说了算，啊？刘昊，你他妈是谁的儿子，敢为了几个外人这麽跟你爸动手？”

事情到这一步，脸已经彻底撕破了，李大海也再也不用忍着，站起来一把把刘昊拉到了身边去，撸起他的袖子，露出那些蛛网一样的痕迹，骂道：“你一个做爸的，儿子把手划成这样了你还打他？就这样你还敢说家里你说了算，打孩子骂老婆的，算什麽东西！”

对于像是李大海这样的人，动静越大他的血就越热，动静越大他就越上头，眼看刘天整张脸涨得通红，李大海舒坦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是张开的，他冷笑：“这麽多年没人这麽驳你面子吧？把人骗回家了，仗着自己是人家女儿选的，无法无天了是吧，告诉你，没这个理，夏老师不爱说这个话，我们来说，我们……”

“别说了！”

李大海这边越说越顺溜，夏桐到底还是听不下去了，她就算是张纸，这时候也给人撕的豁开了口，夏桐眼睛一红，上来拉住赵青阳的胳膊：“赵老师，你们别说了好不好，我还要好好过日子的……你们，你们把话说的这麽难听，我之後该怎麽办？”

怎麽办，夏桐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不点破不拆穿，好说歹说这日子能过下去，但现在连这样的日子都岌岌可危了，夏桐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催促她阻止这一切，但是阻止了，之後呢？

夏桐茫然了，她只能死死抓住赵青阳的胳膊，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怨气突然就升上来了，夏桐哭出了声：“你们到底是来干什麽的，你们为什麽要把我家搞成这样？”

“夏老师，靠你自己，你是没办法走出来的。”

赵青阳也怕，他怕人，怕冲突，更怕这些动静，但是他真的不能再让夏桐走到自己当年那一步了，赵青阳说：“该断的东西得断，刘昊都告诉我们了，你在这儿过的，真的是日子吗？”

夏桐嘴巴张了张，还没发出声音，刘昊已经替她说话了，他一开口，话就把所有人都镇住，刘昊说：“妈，你就别和他过了行吗，以後我和你过。”

十年了，刘昊从来没喊过一声妈，这个字眼的分量不一般了，沉得像铁，重得像钢，一下就把夏桐和刘天都砸懵了。李大海“嚯”了一声，笑道：“好小子，可算是憋出一句实话来了，这都憋十年了吧。”

当然，刘昊这句话是憋出来的，这个“妈”字，从头一次见到夏桐就开始酝酿，经过了十年，它早就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字眼，里头包含的感情深了，对夏桐来说，刘昊这喊的哪里是“妈”，他喊的根本是“救命”。

刘昊求夏桐救救他，也求夏桐救救她自己。

夏桐终究还是绷不住，她本来就已经是一张“纸”，要不是这十年都让自己活在一片真空里，夏桐或许早就被撕碎了。

她红着眼睛哽咽了一下，整个人往下瘫软，被赵青阳一把扶住，在一瞬间，夏桐认清了，赵青阳他们的出现已经彻底打乱了真空，她回不去——彻底回不去了，即使马上要面对的是罡风，是尖刀，夏桐还是只能从那个小雨给他编织的“美好梦境”里出来。

“臭小子，你他妈要造反啊？”

另外一个才刚刚缓过劲来的人是刘天，他瞪着面前的年轻人，怒气冲冲地要挥拳头，结果这边手擡起来刘天却又想到了，这屋里还有一个警察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就像是在等着什麽一样。

“动手啊，你以前不都打习惯了吗？打呀！”

刘昊已经豁出去了，憋了十年的话都说了，又还有什麽不能说的呢？刘昊不顾一切，他直接挡在了夏桐面前，好像刘天的眼神也会对夏桐造成伤害一样，刘昊将夏桐瘦小的身躯挡的严严实实，冷笑：“都打了十多年了，今天怎麽不打了？在你眼睛里我们是你的家人吗？你打我像打条狗，以前我妈护着我，你就也打她，就这样你也配留在这个家里？”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豁出去的时候，他的气势是惊人的，刘昊在这时根本不像个还没成年的高中生，他像个战士，虽然手无寸铁，但明显，是已经存了“死志”了，这样的人即使打不赢胜仗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刘天看出来了，所以十几年来第一次，他的心里头突然没了底。

这屋子里唯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不站在他这边，刘天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这个事实摆在面前，他不想认，但却又不得不认。

明明昨天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刘昊不是“逆子”，夏桐也还是“贤妻”，结果就这麽短短一天，刘天的整个世界都乱了，他的家里头给人搅和得七零八落，而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三个人所赐！

一下子，刘天的血热了，他想到这十几年来他辛辛苦苦，设计了这麽多东西赚钱养家，结果家里头却给人搞成这样，一股怨天怨地的可怕怒气忽然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刘天的理智在这阵怒气前不堪一击，他双眼通红地看向了那个站在夏桐旁边的罪魁祸首：“你的女儿老婆死了，就非要拉着人家也下水吗！做这样的事情你就开心了？”

刘天在质问，他的问题也不是问题，而是刀子，是要往赵青阳的心口扎的。失独父母的死xue人人皆知，刘天上来用的就是杀招，不留情面了，他以为他可以拉赵青阳下来，但要知道，有李大海在屋子里，吵架这种事情又怎麽可能会轮得上赵青阳？

李大海轻轻松松就把这“杀招”挡下来了，冷笑道：“怎麽，这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是吧，人老赵老婆孩子不在了又怎麽样？人家良心还在，可别说的像是人家来拆散你家庭一样，你这还需要人家来拆散？一边打儿子一边把老婆当保姆，要不要我把你这故事放到网上让别人评评理呀？我倒想看看要是人家知道了你一搞建筑设计的在家里是这副德行，还会不会找你做工程？”

他说着，手机已经掏出来了，李大海可不是什麽体面人，这事儿有目共睹，这就算了，不偏不倚，他还插中了刘天的痛处——建筑设计，这是刘天的脸面，家里头闹成什麽样总归都是家里的事，但是到了外头，他得是那个仪表堂堂的设计师。

就这样，刘天眼睁睁看着李大海的拇指在手机上按下去，在他看来，自己的家丑已经给这麽“一按”发了出去，一下子，刘天彻底火了，他成了这个家里第二个豁出去的人，再也不管什麽体面，什麽仪态，刘天直愣愣朝着儿子冲过去了。

“臭小子还向着外人说话！”

刘天怒吼，拳头要往刘昊的脸上砸去，本该是打中颧骨，但突然间，刘昊却在他面前不见了，他的身体被人拦腰扑住，夏桐瘦小的身躯覆盖了上来，像是张单薄的纸，将刘昊紧紧裹住了。

“不要再打他了！”夏桐从身体深处挤出一声怒吼，几乎是含着血和肉的，刘昊倚靠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叫这声音喊的浑身战栗，紧跟着泪就下来了。

“妈……”

刘昊泣不成声，他回抱住夏桐，母子两个严丝合缝地成了一块儿壁垒，刘天眼睛都红了，手又擡起来，但这一下，他的拳头却撞进一只满是茧子的手掌，一个标准的擒拿，刘天被江潮扭了个个儿，按在茶几上。

“到此为止。”江潮说，“剩下的话，直接去派出所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