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毫无征兆的,赵青阳的背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要知道,为了能让夏桐好好的离婚,他本来就是冲着业内最好的离婚律师去的,从头到尾压根没找过第二个律师,又哪儿来的第二个人联系夏桐?
“等等。”赵青阳出声叫住步伐匆匆就准备往楼上去的江潮和李大海,转头问电话里,“对方上门了?还是只给夏老师打了电话?”
负责人说道:“只打了电话,对方还说联系不上你,问夏老师去哪儿能找到你,夏老师就和她说你去北阳了,当时那个律师说她和律所不好交代,希望夏老师能说的具体一点……因为是个女律师,夏老师有点不忍心,最後就跟她说的比较详细了。”
赵青阳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他在上一次临走前最後接触的人就是夏桐,而且因为夏桐和徐家夫妇之间的交情,赵青阳对他们要去的具体地方也没有隐瞒——夏桐是知道老王家的地址的。
事情一下子变得诡谲又明朗了起来,赵青阳猛然意识到,或许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徐立波和冯舒不想看到的,他们想要找到两人藏在雾里的过去,但这样势必就会牵连出徐卉,换句话说,万晓芳如果想要找徐卉,她有个再简单不过的法子,那就是她来当黄雀,而他们,就是螳螂。
赵青阳冷汗津津,恍恍惚惚地问道:“那个人是什麽时候联系夏老师的?”
负责人说:“就大前天,夏老师後来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今天志愿者去的时候跟我们说了。”
挂了电话,赵青阳不光是後背,身上每一处的鸡皮疙瘩都拔地而起,一阵要命的惊悚涌上来,赵青阳忍不住又猜了,这猜想让他不寒而栗,他几乎是打着哆嗦开了口:“我们得先出去。”
赵青阳这句话说的很克制,他没有讲出任何一句猜想来,是怕打草惊蛇,但这句话讲的还是晚了,因为他们实际已经在蛇窝里了。
几乎就是连着他的话,屋子里有人说话,是个女人,声音疲惫:“来了就别走了,没想到你们回来的这麽快,我才刚把人找到,你们就来了。”
万晓芳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多年的牢狱之灾让她瘦了很多,万晓芳只剩下一把骨头,但即使如此,这依然是一堆危险的骨头,从某种意义上,万晓芳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不是万晓芳,而是一个念头,一个执念,它支撑着万晓芳这把瘦弱的骨头,让她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量,牢牢把徐卉抓在怀里。
李大海瞪大了眼,不像是赵青阳,他对这整件事毫无心理预期,一看到徐卉毫无生气地瘫在万晓芳身上,李大海血立刻热了,惊道:“你他妈对她做什麽!”
江潮算是三个人当中对这种场面最不陌生的了,短暂的震惊过後,他立刻就知道了,万晓芳是追着他们过来的,如果不是他们找到老王,万晓芳再也找不到这里,一下子,江潮的心里头涌出一股寒意,他问道:“这里原来的主人呢?”
万晓芳短暂地别开了眼,她在看二楼的“某个地方”,这一眼惊悚了,它平静的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袋大米,万晓芳平平淡淡地说:“把手机扔了,否则下一个就是这女孩儿。”
站在一楼,李大海他们当然不知道二楼发生了什麽,万晓芳的话留下一块儿巨大的想象空间,下一个,说明有上一个,老王发生了什麽?二楼是个什麽情况?未知就是最可怕的,赵青阳背後冷汗直冒,万晓芳手里的刀离开徐卉的喉咙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咚的一声,赵青阳把手机扔了。
紧跟着还有江潮和李大海,没人敢在徐卉的问题上乱下赌注,三个失独父亲都紧张得浑身紧绷,仿佛在万晓芳怀里的不是徐立波和冯舒的孩子,而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随着李大海精贵的手机在地上滚出了两米多远,屋子里彻底安静了,江潮问道:“老王还活着麽?我们想上去看看,现在没人可以报警了。”
万晓芳没说话,她沉默地抱着徐卉往二楼的深处退,江潮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但他们是必须要上去的,所以,他打了头阵,一步一步地上了楼梯。
走到一半,江潮就知道万晓芳的那一眼是什麽意思,老王给绑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浑身是血,看上去毫无生气,江潮倒吸一口冷气,往上冲了两步,脚一踩,老王椅子周围也全是血,都干了,粘的黏脚。
“老王?老王!”
李大海几乎魂飞魄散,在李小梅走後,他对血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李小梅只是割了一个手,但老王呢,他浑身都看不到一块好肉了!李大海脑子发热,他的鼻子里都是血的腥气,颤抖地伸出手去试了一下鼻息。
有一阵微弱的热气打在了他的手指上,李大海的心重重地落下去,他在一瞬间甚至感到背都软了,李大海对赵青阳和江潮点点头:“还活着。”
万晓芳没有杀老王,这是一个很要紧的信号——她或许还没有疯狂到那个地步。
江潮想要再往前走,但万晓芳却摇摇头,刀子一下竖起来,它贴在徐卉的脖子上,万晓芳说:“他嘴太硬了,不肯告诉我人在哪里,不过也怪我自己,这回出来都搞不明白手机什麽的怎麽用,废了很大功夫才知道微信是什麽……早知道这麽轻易就能把这个小丫头引过来,我也不用做这些多馀的事情逼他说了。”
一开口,万晓芳居然显出一些她这个年纪常有的絮叨来,这些年她在监狱里着实是憋坏了,一个人可以藏着天大的心事,但是她不可能没有任何发泄的出口,万晓芳的两只手上都是被她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在没办法和人说话的时候,她只能让血代替话语流出来,万晓芳有十六年要熬呢,她总得让她的嘴巴做点什麽吧。
好在,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这个孩子时隔二十年又回到了她的怀中,万晓芳的复仇只差一个句号,她的命也只差一个句号,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万晓芳想说话,她太想说话了。
万晓芳说:“你们回来是猜出这个孩子的身份了吧?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活着的,她的命是被偷出来的,现在该还回去了。”
江潮已经看出万晓芳的“交流欲望”了,不少人到了这个地步都反而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坦白意味着真相,但坦白也意味着破罐破摔了。
好在现在徐卉的胸口还在起伏,刀子悬在那里,在扎下去之前,江潮总是希望万晓芳能多说一些话,所以他明知故问了:“徐老师和冯老师是你杀的?为什麽要杀他们?”
“为什麽?你问我为什麽?”
万晓芳笑了笑,她喜欢这个问题,是个很好的开头,她等了足足十六年,终于有人问她为什麽——终于可以讲这个故事了。
万晓芳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很痛快,她像是吐出了这十六年来淤积在胸膛里的憋闷,一阵骇人的快意涌上来,万晓芳恶狠狠道:“他们偷了这个孩子,他们当然该死,当初杀那个贱女人的时候也没让他们动手,结果他们不动手就算了,竟然还想把那个贱女人留下的野种偷出去自己养,这难道不该死吗?那是他们仇人的孩子,那个贱女人把他们儿子碾的肠子都出来了,结果他们居然放任徐凤的女儿活着,还把她养大了,你们说说,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