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为什麽?”
“在那边开矿的,都不是单纯的煤头子,和地方势力勾连太深,媒体采信源头要可靠,他没有任何编制,我们不能只拿他一个人的消息源直接发。”
“是不敢吗?”梁觉阳问。
廖仲笑,说:“後来河南那边有记者过去卧底,有的煤窑用未成年劳工,这件事捅出来後,我们就把报道再次核实信源,整理之後一起发了。当时很多媒体都在说这个事,形成了热议,我们也为舆论贡献了一份力量嘛。”
周雪友补充:“当年我们报社也辉煌过呢。梁警官,你知道吗,全国最多的调查记者就在湖南。”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麽,现在时代不同了,自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探寻真相,群衆最终会辨别真假,我们那个时候,只不过是先掌握了渠道而已,没有那麽了不起。”廖仲喝了口咖啡。
“话不能这麽说啊,廖老师,普通人怎麽能和受过专业新闻训练的人比?”周雪友略不甘心。
“再後来呢,後来严通依然给报社投稿麽?”梁觉阳继续问。
“写啊,强拆丶烂尾楼丶儿童拐卖……他对不公平的事好像特别敏感。”
之前周雪友评价严通是个“油子”,没想到廖仲的评价却偏正向。
“後来严通是怎麽离开报社的?”
“我把他开了。不过实际情况是,他主动辞职,但请我公开开除他。”
廖仲的话一出,周雪友也愣了,看来是不知道这一茬。
“请问原因是?”
“他去‘爱善汇’卧底,回来後把看见的所有事情写了篇报道,登报後就有人给报社打电话,说要弄死他。2012年互联网已经起来了嘛,新闻一出来就是发疯一样地转,对方怕了。严通不想给报社招麻烦,就干脆自己不干了。”
“爱善汇……”
“也是早年的头号传销公司了,98年打过一回,换了个名字才改的爱善汇。2012年那一次工商局和公安局彻底把它查封了。”
“严通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是吧,不过他自己可能不这麽觉得。”
“是什麽意思?”
“他是个有点理想的人,这肯定没错,不然不会选择做这行,但更多的时候,我感觉他就像个机器,就好像身上带着什麽任务似的。我觉得他被一种很强烈的东西驱使着,不知疲倦地前进……不过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吧。至少有一个阶段是。”
廖仲说:
“人一辈子好像总是为了做点什麽。我们都是某种事物的奴隶,做坏事的人是,做好事的人也是。只有被这种欲望驱使,不断行动,人才能感觉到安心。”
梁觉阳反问:“廖老师你呢,你也是吗?”
“我?”廖仲笑了。
“我已经过了那个时候了,人变老了就自由了,因为没有什麽欲望了。”
廖仲没有再解释,他看了眼手机,说:
“我得走了,梁警官,如果还有想了解的事,你再找我。”
从咖啡厅出来後,张卓义问:“怎麽样,你现在想通了吗?向军为什麽要杀严通?”
之前从唐泰东以及龚守银那里得到的所有信息,张卓义也是知道的,现在他脸上的疑惑表情,梁觉阳猜想他和自己的心情差不多。他通过调查走访,分别得知了两个人的人物画像,向军和严通,一个杀人凶手,一个受害者,他们在凶案发生的那一天前,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原本就像两架轰隆隆的列车,在自己的轨道运行,但在那一天,轨道却相交了,两辆列车撞到了一起。
那是谁让他们相撞的呢,梁觉阳还是想到了那个名字,在每个人的故事中他都若隐若现,像个串起所有事件的关键人物,又像个从未参与的旁观者。
笔记本上还有个信息,他想再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