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应辉说:“什麽100万?”
“你夥同曹恒,制造他妻子靳如芸的意外,拿到了100万保险赔偿金,这个钱曹恒分几次取了出来,但他根本没用,钱在你那,你拿了做什麽了?”
冯应辉笑而不语,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马铭远恶心,他把枪举高,确保黑黢黢的洞口对上他的眼睛。
“说说呗,怕什麽,我就算录音这也不是合法的,你的律师这点事搞不定?”
冯应辉笑出了声。
“马队,有没有人说,你挺适合当演员的?”
“我没有你合适。”
冯应辉的右手终于离开他的裤口袋,捋了捋他那半长不短的黑发,说:
“犹太人有本书叫《塔木德》,里面说到,这个世界上,富裕的人和贫穷的人,比例总是保持在2比8,而他们所掌握的财富则恰好相反。两成的富人拥有这个世界上80%的财富。”
马铭远:“你还给我上起课来了?”
“那剩下的人怎麽办呢?他们要和自己一样穷的人去争夺那20%,为此流血流汗,你死我活。”
“……”
“钱不是凭空出现,也不会随弱者的意志而转移。这是世界的规律。高层换盏,底层互害。强者会合作,以变得更强,而弱者会相互背叛,将屠刀砍向更弱者。”
“你到底想说什麽。”
“你认为是我夥同丶或者教唆……嗯,怎样都好,总之你认为是我让一个男人杀害了他的妻子以获取保险赔偿,你不觉得可笑麽?一个人要怎麽教另一个人杀人?你怎麽判断不是这个人自己的意愿。因为——”
“他软弱,愚蠢,又自卑?”
“当晚曹恒有不在场证明,不是他亲自动的手,当然,也不是你,有第三个人存在。”
“是谁?”
马铭远沉默。抽一口烟,吐出来,继续说:
“你为什麽要逼死齐倩。”
冯应辉说:
“你为什麽认为,是我「逼」死了她?好像我是一个有什麽魔法的魔鬼,只要用魔杖一点,就能让人自愿赴死。”
“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冯应辉露出“你请说”的表情。
“你16岁职校毕业,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除了一张脸还能看你做什麽都不行。你像个吸血鬼一样依附在那些迷恋你的女人身上,一边吸着她们的血,一边寻找血更丰厚的猎物,和齐倩交往期间,你越发觉得这一套屡试不爽。你尝试在更优质的资源上实施寄生,但很快你就碰了壁,和那些真正掌握资源的人相比,你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垃圾,你需要钱,那100万是敲姚东柏的敲门砖,你用这个钱买西装,买手表,买……买他妈的什麽东西都行,你摇身一变想当他的座上宾……顺便一提,除了吸血的爱好,你还擅长一件事,那就是跟个蛔虫似的专往脏人身上钻,让他们跟你紧紧贴在一起。你没有那些软弱又自卑的人就活不下去。他们是你的壳,你钻进去,支配那些跟滥篓子一样四面漏风的躯体。”
“听上去你说的这个人挺聪明的。”
“咱们也别绕弯子了,你怎麽想的,想得到什麽,我不关心,你有什麽犹太人理论我也不在乎,我再问你两件事,第一,汪树先是你指使谁杀的?那个杂种现在在哪?第二,你为什麽要杀了段宏飞?”
“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
马铭远“哈哈”一笑,一拳砸过去,“你跑了15年,你觉得我今天会放你走?”
他的眼睛红得就像……不像什麽,就像他自己,15年来,他从来没有睡一个好觉,一闭上眼就是血浆和尸体,那些死去的人瞪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问他,为什麽啊,这世上好人不配有好报麽?他们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麽?他回答说,他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他要把凶手一个一个揪出来,一个都不放过,他要给他们每个人的胸口都来一枪子,砰——砰——死,他要这些人死。
他早在15年前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因为他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当警察,没保护好群衆,当丈夫,没保护好妻子,当男人,他不断地失约,不断地弃信,他的无能导致了这一连串的悲剧。
“这把枪你认识麽?知道我从哪儿找到的麽?”
冯应辉嘴角流了点血,没说话。
“这是警用51式,杀死汪树先的就是这把枪,这是从你亲爸的坟里挖出来的。冯延祥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马铭远靠近冯应辉。
“我查了整整15年,你猜我发现了什麽?心中的空洞由一个人造成,却要另外的人去弥补。一个人屠辱弱者,只因为他痛恨自己的弱小。姚东柏看上你,是要你做他的女婿麽?还是——”
马铭远凑近:“而且,冯延祥真的只是把你当儿子麽?”
——
两人突然扭打在一起,枪掉在地上,他冲过去捡,冯应辉也过去,两人的手一前一後都碰到了那把枪,一个快一点,一个慢一点,然後枪响了。
砰,一声巨响。
雨骤降,豆大,摔在甲板上,噼里啪啦,远方的灯火忽明忽暗,江上的风混着雨,让人视线模糊。
枪响的同时,大厅里的宣讲正进行到高潮部分,服务生们你来我往,观衆席上一部分人聚精会神,一部分人装模作样,一部分人睡眼惺忪,一部分人——
有什麽东西消失了,同时又有新的东西诞生,人不过是名为时间的精神牢笼的囚徒,受困于心,受困于形。
他要冲破这一切,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自己。
柴建明唾沫横飞:
“浪潮是不会停止的,沉迷在过去的人只会一事无成,我们要主动迎接变化,一路攀登,拔下头筹,进化丶进化丶再进化——”
“死人啦!”
第一波听到声响的人跑了出去,围住那具血淋淋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