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你所言。”马舒钰见她一脸艰难,又捏了个法诀,把昆布碎悉数移到了自己碗里,拌了几下,吃了起来。
郭舒弋如蒙大赦,终于拿好筷子,正要往自己嘴里扒拉粮食,就听见头顶上有人问,“怎麽今日只有你们两个,舒爻呢?”
马舒钰擡头,见是素日里和她们亲厚的林舒岐师姐,挤了挤眼睛,促狭道,“她方才卜了一卦,算到中午要和师姐一桌吃饭,嫌弃的干脆不来了。”
林舒岐一边听她胡诌一边在她身旁落座,笑看着斜对面的郭舒弋,“卜卦不是舒乂擅长麽,我还以为你不吃昆布,会逃今天的午饭呢,倒还没想到是舒爻为了躲我没来。”
郭舒弋堆出一脸憨笑,冲马舒钰咬牙切齿,“多亏了舒钰师姐帮我代劳,如今我这碗里总算看着舒坦了。”
林舒岐笑看她俩玩闹,见对面又来一人端着午饭,张口就问马舒钰和郭舒弋,“今天怎麽只有你们两个呢,舒爻呢?”
郭舒弋抽了抽嘴角,侧头看着刚在身边落座的师兄张舒维,听马舒钰继续编瞎话,“她跟老郭打赌赢了,高兴得饱了,不需要午饭了。”
“打什麽赌?赌明天
括田所
徽宗年间,宦官杨戬设立的机构,专门查阅老百姓土地的契约,对拿不出契约或契书不明的田地进行“检括”,借此罚没土地,增加赋税。
会不会关门?”张舒维半是玩笑半是惆怅,“那我也能赢。”
郭舒弋缩了缩脖子,继续就着马舒钰碗里的鸡肉往嘴里扒拉干饭。
马舒钰这次没去管她,暗自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接张舒维的话,“师兄,听说最近括田所在京郊又开始清查,你家有几块地被发现契书不明,後来如何了?”
张舒维叹道,“还能如何,纯阳弟子不涉朝堂,是师祖训诫。我们与括田所根本说不上话,只能任他们空口夺了去。”
林舒岐也跟着道,“可不是,本以为躲过了几年前那一次检括就万事大吉了,这一次不仅仅你张师兄家,咱们纯阳很多在汴京近郊置地的同门家里,都被检括了不少地去。”
张舒维又接着道,“不仅仅是括地,前些日子何师兄家里的那棵罗汉松,被
应奉局
徽宗年间设立,专门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丶名木佳果等运往东京取悦徽宗的机构。
瞧上了,硬给封了,说是要迁去
艮岳
徽宗在汴京东北方修建的人工山,苑中奇花异石取自南方民间,即“花石纲”
,是何家的无上荣耀。”
“慈悲!那罗汉松是何家用来聚风水的命根,何老太爷不得哭死。”林舒岐痛惜。
郭舒弋不是宋人,父亲又是手民
宋代称木匠为“手民”或“手货”
,家中地无一垄,也无奇石奇树,插不上话,只能跟着叹气。
马舒钰家中倒是産业衆多,只是她爹爹是大宋的太尉
广国公
,家中土地既不用纳税,也不在括田之列,实在不好说什麽,顿觉十分尴尬。
好在张舒维自己冲他们俩宽慰一笑,“你们俩年轻人也别跟着发愁了,我和你们嫂子在纯阳还有两份束修,家中生计总是无须担忧。我现在就盼着我儿子好好读书,将来挣个功名,有了官身,才不至于被人随意拿捏。”说完好像又想起什麽,对郭舒弋,“对了,舒乂,我儿子书院的夫子说他近日策论写得有些轻飘,我弄不明白怎麽个轻飘法,明儿拿来给你看看,你给出出对策。”
郭舒弋点了点头,“举手之劳,师兄拿来便是。”
纯阳本世外桃源之地,也还是与这俗世牵牵绊绊,终是割舍不开。
马舒钰舒了一口气,拌了拌碗里的饭正要继续开动,便远远望见斋堂掌事的师兄径直朝她们走来,在桌前停步,冲她道,“舒钰,
少阳峰玄净
师叔派了位内门弟子亲自来寻你,说是有事托付,我不敢怠慢,你快些吃完去见。”
马舒钰往他身後望去,果然一个玄袍戴冠的道士正站在斋堂门口,目光冷厉,正对着她们一桌。
“有劳师兄,我这就去。”马舒钰心中疑惑,向斋堂掌事的师兄拱手一礼应了,忙低头又扫了几口,匆匆站起来向外走去。
郭舒弋心中亦是疑惑,但什麽也没有问。
马舒钰若是知道或是能说,刚才一定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