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超同情她们,但其实还是帮不上什麽,只是觉得祝节判为人公正,或许会看顾李家一二。
终于等到马舒钰三人回来,崔超才露出笑脸,迎上去同三人见礼,等马舒钰互相介绍了,又恭维道,“三位女侠冰魂雪魄不同流俗,崔某心悦诚服,方才已经请了闲汉去城中酒楼定了位置,等此间事了,想请几位同去,浅酌几杯,还望三位莫要推迟。”
马舒钰表示满意,笑说正好肚子饿了,郭舒弋也说想尝尝大名府的美味,只有范舒爻记挂着正事,只身走向院中古槐,从枝上捞下一片有幸未落的枯叶,凑近嘴边悄悄对它说了些什麽,又拿远些捏了个法诀指它,那叶倏然恢复生机,化作一只小小的燕,如离弦箭般向南冲天而去。
崔超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疑惑地看马舒钰。
马舒钰了然一笑,“范老师这是用术法向少室山传信,通知她师父派弟子带葫芦来收妖。当然,这术法我也会,就是我的修为不及范老师,只能送短信,也送不到少室山那麽远。”
“那能送到哪?”崔超好像想到了什麽,继续问。
“大名府的神霄宫啊,告诉季道人,右军巡使在火场搞出来了一具尸体,没有小指的。”马舒钰促狭一笑,十分开心。
崔超微一怔忪,继而想通了,有些悻悻然,不咸不淡道,“范女侠果然厉害。”
“那是当然,范老师的御剑术,整个纯阳都排得上,她飞的可是比刚才那只送信的雨燕还快呢。”马舒钰走过去拉过范舒爻的一只胳膊,一脸骄傲。
范舒爻嫌弃地将她的手扯开,侧过头去,示意她们往树後另一边看去。
这边四人有说有笑,一派轻松,与李义荣一家的哀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霎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郭舒弋忙道了声“慈悲”,绕过古槐走到李义荣遗体前就要念救苦经,却被马舒钰抢先越过去,直接走到李义荣身前蹲了下去。
郭舒弋一脸难以置信,“马老师你……你不怕了?”
马舒钰并不理她,手掐法诀聚了一丝生气,送入李义荣鼻尖,李义荣突然呛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李家妾室儿女并几个老仆一时又惊又喜,又哭又笑。
“想不到老马你下山几天,竟然学会了起死回生?”郭舒弋啧啧称奇,故意道。
“莫要说笑,这位郎君应该是被青牛怪所伤,暂时闭气了。”范舒爻轻斥了郭舒弋一句,一边解释一边看向马舒钰。
马舒钰微微颔首,接过话头,“你们李家,真正该感谢的,是这棵古槐。”
李义荣在妾室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古槐树干上,缓了半晌,才道,“这棵老槐是我家先祖修这座宅院时,从李家村的李氏坟地里敬移而来,想来也有百年了。”
马舒钰擡头望着古槐高大的树冠,“恐怕不止,而且移来这里前,它应该已经长得很高大了,它的妖气,至少有三百年了。”
李员外靠着古槐的脊背一僵,惊呼道,“什麽?你说它是树妖?”
“不必惊呼,有些妖,比人善良的多。”范舒爻蹙了眉毛,微微不悦道。
经此一事,李义荣本就对她们这些纯阳道心存敬畏,加上范舒爻语气严厉,他只能唯唯称是。
“员外莫怕,它没有恶意的。”马舒钰伸手扶着古槐树干,轻轻道,“您还记得季明宇偷您家风水的邪术吗?”
李义荣点了点头,“那只羊角中放手指的邪术吗?”
“此术以亲生女儿将死未死之身作祟,极为凶邪,我们回顾一下一个多月来您家中的怪事,庄田里待割的麦子突然不翼而飞,家里的小郎君深夜啼哭,大小娘子说好亲事的姑爷突然坠马而死,员外您自己则是突生恶疾,还有我刚到您家那天的大火……”马舒钰掰着手指头一一数来,末了微微一顿,“大家发现什麽规律了吗?”
“发生在这所宅子里的怪事,至多是伤病,而发生在宅子外的,则是消失或死亡。”崔超抢答道。
“没错,”马舒钰赞许地点了点头,“季明宇施这邪术,从一开始,要的便是员外您一家的命,等此地成为凶宅,便只有他会从您家族人手中底价收走——他要占的风水,不仅仅是您李氏的阴宅,还有阳宅!”
李家衆人大惊,李义荣擡头仰望他靠着的这棵古槐,难以置信道,“所以是它,救了我一家?”
“嗯。只可惜它这月馀来,为了护你家,灵力消耗得太多了,早已经无法化作人形与我们对话了。方才,也是它从青牛怪的攻击中护住了你,不然那样大的蛮力,你断无生还的可能。”马舒钰说完顿了一顿,转向古槐,语气也变得轻柔,“答应你的我办到了,放心休息吧。”
古槐在寒风中微微晃动,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