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不断日月不息,听汛听汛浪涛继继,雷声近,大潮前,不见忽现孤船做引
妆发半散,筝迁锦靠在榻上,正憩着。
外面的风越来越紧,将窗子吹的震了震,突兀撞开。
一只麻雀,误打误撞被风推着撞了进来。
叽喳着蹦跶。
等风小些,又飞走了。
宫人悄悄走到窗边,用杆子将正卡住的窗勾下来,轻轻合上。
静,只馀下她舒缓的呼吸。
方千秋踩着衰萎的花瓣,走到小庭院中央,擡擡手,让本欲通传的宫人止住脚步。
风有些冷了,叫方千秋揣起了手。
花树摇着,花瓣又簇拥着落下,埋葬旧的,干枯了的落花,却又叫自己零落。
“何苦,何苦。”方千秋轻轻叹气,他不明白,更多的,却是不想明白,也从不愿认同。
“陛下。”殿门打开,筝迁锦慢步走出,斗篷的兜帽隐约遮盖着她的面庞。
只是那双摄人的眸子,仍似沼泽似的,深深陷住了他的目光。
“这些落花宫人们清理过许多次,可这庭院干干净净的,到了季节枯立一颗绿树,反倒是没这样好看。”筝迁锦蹲下身子,拾起几瓣娇俏的落花,放在手心。
“若是什麽时候想要细瞧瞧,也够得到。”
“明日朕叫人移来几株低矮些的,再叫气象司改善下气候……”
“就为了几株树吗?”筝迁锦侧过手,任那落花落下,“我倒是还很喜欢此时的气候。”
“那便算了。”方千秋悻悻一笑,低下头,只留下一个落寞的侧脸,却又转过来,勾起笑,用惊喜的语气接着说,“那你瞧,我带什麽来了?”
“什麽?”筝迁锦踮起脚尖,向他身後张望,却没看到。
“我着人在内库找了许久,说实话,前些年我倒是不愿见到这副双刀,後来又离不开,舍不得,就连血迹都舍不得擦去,近来,倒是难找了。”
清脆的拍掌声落下,内官抱着个红封木盒走近,却犹豫着不知道放在何处。
“奉好,我自取便是。”筝迁锦快走两步,站到方千秋身侧,手轻轻放在木盒上,却迟迟不敢打开。
“没事,不怕。”方千秋侧过身子,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宽袖正垂下来,盖在她雪似的斗篷上。
她轻轻点头,压住躁动的心脏,一点点,将盒子推开。
寒凉锋利的温度一点点流出来,从那暗无天日丶无风无雨的牢笼中,一点点露出敛着寒光的合金刀身。
噌——
刀锋划破空气,在她手中挽出两朵刀花,收刀,两把刀都归在左手,敛入斗篷中,看不出。
“和战甲配套的外接刀身修不好了,还在差人做。”方千秋看着那刀光起,又看着那刀光收敛,满足的笑容一点点浮出。
“陛下今日来,不会只为了这把刀吧?”兜帽落下,露出她还未着钗,随意盘起的长发。
“只有这把刀,可为的是你。”
“我需要谢恩吗?”筝迁锦擡眼瞧着他,明明是极平静的,却让方千秋几乎坠进一种不可自拔的悲伤。
方千秋抿抿嘴,只是摇头。
“只是想起来了,前朝事忙,我便不留在这讨嫌了。”
“是北方的事?”
方千秋踏着落花,步子不宽不紧,慢慢离去。
“天,不会塌下来。”
噌——!
长刀入鞘。
血溅出来,将空中丶地上的纸钱染的斑驳。
钟南呼出一口气,搓搓手,却越搓越冷。
“大人,处理了。”两个千户跨着长刀,躬身行礼。
“都多长颗眼,”钟南抖下两颗金豆子,也不愿回头看那几具内官的无头尸,“谁都只有一颗脑袋。”
血一点点蔓延开,在一片片白皑皑中蜿蜒。
将雪融开,又凝成冰。
亮晶晶的,在阳光下闪烁。
“你比我想的要好上许多。”林晚意站在雪山上,远远看出去,一片云霭涌动,看不透。
“是指杀人的本事吗?”陈宁生打开小铁盒子,拈出两片白药,生吞了下去。
“这麽好用的刀,少见。”林晚意转过身,山风吹起她外套长长衣摆,连带着她的围巾也飘起来。
“我还不算。”隔着面甲,她看不透,可她也不需要看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