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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纯阳19（第1页）

第62章纯阳（19）

（十九）

“混账！”玄希广袖一扫，将一桌子笔墨茶盏倾泻在地，仍未能泄尽她阴冷的怒气，“什麽叫范舒爻挟着蛇王失踪了！”

朴元忍不住瑟缩了一阵，小心辩解，“范舒爻此人最重道义，大概是马舒钰之死刺激了她，不然的话，她实在不会连郭舒乂的生死都不顾，带着蛇王叛逃纯阳。”

“马舒钰真的死了吗，尸体还没有寻到？”大概是意识到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玄希怒气稍敛，但仍森然阴冷，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阳峰几乎倾巢而出了，玄净师伯亲自去了，只是北邙山那地方，气息太杂，像是专门克他们的望气术一样，不太好找。”朴元说话间看玄希神色未见丝毫和缓，忙转而道，“不过剑都碎了，那样的高度直坠下来，没有不死的道理。”

“确定碎了？”

“确定，烛九阴亲眼所见，而且碎剑寻到了几块，少阳峰那边收着，朴泉亲自看过。”

“哼，烛九阴还说了什麽，烛龙怎麽突然去了北邙山？”玄希轻哼一声，接着问。

“烛龙在泥金镇那样的地方过了二十几年，如今到处寻找阴气旺盛的地方滋养自身，找到北邙山并不奇怪。烛九阴的解释是烛龙这几年神志失常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已经不能完全控制了。”

“又是巧合，”玄希面色阴沉，“你不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巧合太多了吗？”

“您的意思……烛九阴有问题？”朴元唯唯道。

“何止烛九阴，这几个小丫头，有意思得很。”玄希冷笑道，“来你想一想，范舒爻带着蛇王叛逃纯阳，为的是什麽？”

“破您的局？”朴元硬着头皮思索，玄希原本的布局中，故意派蛇王相助方腊，方腊势力大增到当今官家足够重视，定然会派大军和神霄道人前往镇压，等到神霄道对付不了蛇王并受其重创之时，便是纯阳派出手的时机。

故意放出一个实力强大的妖物，再声势浩大地当衆收伏，纯阳道在百姓和官家心中的地位由此一举奠定，更是敲开了整个纯阳踏上朝堂的通天玉阶。

届时就算是谭至阳出关，也无法斩断纯阳和朝堂之间的联结。

至于囚妖牢，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玄希想要以纯阳为基础再造一个承平天下，必然先得毁去这个污点。

所以她删减《纯阳志》，正是想利用这些心怀正义和热血的年轻弟子——由她们毁掉囚妖牢，不仅永绝後患，还能加强自己对纯阳的控制。

彼时舒扬下山，正是删减《纯阳志》的好时机：郭舒乂修为低微，只需要仿造一枚假的密钥放在她身上，再寻些朝岳峰的杂务绊住她，就能获得不少时间。

删减是朴元亲手完成的：除了隐去和玄希身世相关的段落外，最重要的，便是删去师祖将蛇王从囚妖牢中释放并收为玄湛的那一段。自此，看到《纯阳志》的少室山弟子自然会认为囚妖牢出了问题，攀着线索查过去，其中再由他们暗中相助，最终达成目的。

上鈎的人，便是范舒爻她们三个。

原以为她们三个足够聪明也足够天真，却不想这几个小家夥比想象中的难缠多了。

马舒钰如今下落不明，郭舒乂被玄皎关在囚妖牢里，范舒爻带着蛇王亡命天涯，怕是不到明日，纯阳弟子携妖物叛逃的传言便会甚嚣尘上。

玄希想通过蛇王为纯阳赢得声望立足朝堂的念头就此成为梦幻泡影。

的确是精准而透彻的破局。

玄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难得流露出沮丧，朴元抿了抿唇，道，“范舒爻也不一定做到这麽绝，她总还要顾惜自己的名声。”

那可是范舒爻，三年前试剑大会的优胜者，纯阳年轻一辈中最耀眼的新星，这般大好前程，怎能轻易抛弃。

“她一个蛮夷，要什麽名声。”玄希嗤道，“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蛮夷。朴元眉心一跳，范舒爻在纯阳多年，穿着习惯早已与宋人无异，竟让人忽略了她原是女真人，抑或者如今该称为金国人。

“金国那边有消息吗？”玄希默了一默，冷声问。

“登州刚有信来，金使哈噜等已经登岸，登州的守臣们因为童贯还在江南，千方百计想要用声色犬马留住哈噜，等童贯回京才继续商议联金灭辽。”朴元说到这里，差点惊呼出声，“啊……范舒爻会不会去登州见哈噜？她带着蛇王，如果帮助金人……”

玄希目色越发阴沉，没有说话。

“应当不会，范舒爻再厉害，也不过一个高阶弟子，控制不了蛇王。”朴元看玄希脸色，赶紧接着否定道。

“但那是玄湛。”玄希冷冽道。

蛇王不是为人随意驱使的死物，是有思想有主见有判断能力的纯阳长老玄湛。

棋局行到了这个阶段，玄希实在感到，这世间最多变最难以掌控的，莫过于人之心，更遑论妖类之心。

视线一一扫过方才盛怒下拂到地上的一摞手稿，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郭舒乂唇角抿着一个梨涡的浅笑，接着是范舒爻明媚的笑，马舒钰古灵精怪的笑……

范舒爻是否早已察觉郭舒乂对她们有所隐瞒，索性不去救她，将计就计为金人牟利？

郭舒乂会老实待在囚妖牢，等着她的两个朋友去救，还是意识到已经生变，凭她渊博的学识，想出别的秘术出逃？

马舒钰真的葬身北邙，还是另有脱身之法，如果她还活着，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

浮现在眼前的线索太多，反而难以理出头绪，玄希总觉得，冥冥之中还有一双手存在，不知在哪个环节稍稍推了这三个孩子一把，就打破了她的整个布局，险些让她满盘皆输。

那就赌一赌，谁更了解这三个孩子，谁算得更准罢。

“告诉咱们的人，准备吧。”长久的沉默後，玄希深眸中泛着冷锐的光，“既然走不了捷径，我们就再造一个新的大宋。”

这些年来，她里外两处入手，早已拉拢了一大批想要依靠纯阳道在朝堂获得高位的弟子们，如今是时候该用用他们了。

朴元称是後悄然退下，闪烁的目光中藏不住对权力的热望。

袇房外星朗月明，也不知绝地天通後，天上的仙人还能否看见这人世间的诸多沉浮。

即便看得见，也什麽都做不了，还不如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活得真实有趣。

他随玄希筹谋了这麽多年，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点小插曲无伤大雅。

而且郭舒乂回不来，不是一件好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