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没有,她完全是空白的。
硬要说有什麽记忆的话,她只有短到一帧的记忆画面。
这完全构不成备份意识的条件。
备份意识都会有一些存档记忆,她却什麽都没有,是遗失了,还是其他原因?
不可深究,不能细想。
人一旦追究过往,便会失去当下,追究过往的每一秒,当下的时间就会悄悄地流走一秒,它们会在某个时间线重合,成为新的过往。
你的时间有限。
柯巫稳住了心态,她擡眼看向科技工厂向天上排放的浓烟,後脑勺被莹白光晕包裹,暖流熨帖着她散乱的意识。
所有身世疑点,可能会和知道她名字的人有关。
她想了很久。
最後她在柯巫的名字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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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用大楼一层。
柯巫还没迈进门就见几个同事凑了一圈,张宽田被围在中间,他被缠得烦了,看见柯巫进门眼睛一亮:“极夜!你来得正好。”
柯巫脚下一停,没等她说话,三双眼睛齐齐转动看向她。柯巫默了默,感觉背後一阵凉意,前方似乎没什麽好事。
紧接着张宽田开口:“这三个是真闹腾,一会儿都待不住,这两天我忙得很,没空管他们,你帮我带着点。”
带着点?
这话跟带小猫小狗似的。
“风玖的病毒怎麽样了,”柯巫试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她正视几人说,“你们放心了吗?”
“有谭研究员在什麽病毒都是小毛病,”月坛笑嘻嘻地说,“研究员说病毒都清除干净了,还需要观察。”
还真是心大啊。
或者该说情绪转变过快。
柯巫微微眯眼,剖析着,对于他们来说,担忧和放心是能说放就放下的。和人不同,担忧这种复杂的情感会拉成一根丝线,阻碍脚步,人无法做到说放就放。
仿生人则干脆很多。
柯巫停顿了两秒,她对上张宽田的目光笑着回应:“我带他们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了,昨天我还和吉栗教官提过,想和炽光他们一起进入辐射区。”
“好啊,这个好,”张宽田欣慰点头,不过随即想到了什麽,脸色有点僵硬,“注意安全,机体别坏的太多了,那几个维修师傅最近火气挺大。”
柯巫微秒的沉默了。
月坛不知死活地问:“他们上火了吗”
几人聊天之时,谭清露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谁上火了?”
熟悉却又让人警惕的语调,柯巫的背都不自觉挺直了,衆人转头,就见扶梯上的谭清露走来,她看着和平时没多大差别。
可惜,柯巫对任何人都采用了加减分的制度。
现在谭清露在她这的信任度急转直下。
在其他仿生人眼里,谭清露仍是那个可靠而有权威的研究员。她先是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柯巫身上,大概是柯巫这两天来回出入跑的很勤快。
柯巫只好与谭清露对视,之前她还能把谭清露当成个普通的研究员,可她一旦对人産生怀疑,就收不回去了。
这个人的所有行为在柯巫眼里都是可疑的僞装。
两人对视两秒,柯巫先张嘴:“现在是22点,可以下班了,谭研究员。”
“我确实要下班回去好好休息,”谭清露认同地点头,她有些俏皮地耸了下肩,“修一个风玖废了我不少脑细胞,不过你们看起来倒是精神十足,刚才听到极夜说,你们要去辐射区?”
柯巫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几句。
几人聊了会儿,张宽田甩手离开,月坛和炽光叽叽喳喳地送走了谭清露後便拉着柯巫要做准备工作。
被左拉右拽的柯巫没忍住回头看着谭清露被月光追逐的瘦长背影。
惨白,萧条。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这位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