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其实一直在和一个藏得很深的蛰伏的野兽相处,他比谁都什麽都明白,却什麽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看着,等待着自己的目标出现。
“那我要怎麽才能重新回去?”时槿这次犹豫了下才问。
祝庭挑挑眉:“很简单,我去把控制中心里散发出的这种介质毁掉就好了。”
时槿总觉得事情没那麽轻松:“你被人发现的话不会受罚吗?”
祝庭没有明说,只是摇摇头:"不用担心我。"
时槿总觉得里面还有什麽别的隐情,想起刚刚自己对祝庭说的话,她咬了咬下唇说:"我以为你不会帮我了。"
何况祝庭也没什麽必要帮她,就算之前她家对祝庭来说有恩,经过塔纳托斯的几天也该什麽都还清了。
祝庭安静地走着,过了有一阵才回她说:"我以为你应该会同意去普伦勒,但不去也没关系,并且严格来说是我把你卷了进来,你想回家,那我就把你送回去。"
"我们算是朋友的,对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祝庭眼里有波光闪烁了下,很少见的"小心"的情绪从他话里探出头,小猫伸爪子挠痒一样在时槿心上挠了挠。
废渊起了风,女孩浅棕色的头发被吹得扬起来,她觉得心脏处好像也被这阵不知名状的风吹开了涟漪,古钟一样沉沉地撞到心上让心跳落了两拍。
时槿不太自在地躲开男孩小心询问的目光,攥了攥衣袖说:"当然……但如果你会被发现的话就不要这样做了,我自己想想别的办法——"
她说到这里时话音一转,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远处露出全貌的白色大楼说:"啊我想到了!你告诉我怎麽去然後我自己去,这样就算出事了也是我自己担着。"
她还是不喜欢这种全部依靠别人还要别人替她受罚的感觉。
祝庭啼笑皆非:"是你的话进门多往里走几步就会被发现然後抓起来了。"
好吧。时槿撇撇嘴。
"那你等会怎麽弄?我可以帮到你吗?"
眼看着两人已经到了白色大楼那恢弘的大门前,时槿不无担心地问道。
祝庭也没急着要进去,转过身来面对时槿,目光算得上是温柔,时槿看着觉得好像一座冰山在那双眼睛里化开,但冰山本人只是擡了擡手,手心向上的姿势:"你右手刚刚被刮伤了吧,我看看。"
时槿後知後觉意识到掌心刚刚捏刀片用劲的地方划开了道小口子,没渗出很多血再加上她一直苦于怎麽才能让别人看见她这件事而根本没在意,这会被祝庭一提才觉得那里漫上来疼痛。
真奇怪,怎麽疼痛也像是这会才乍然被祝庭唤醒似的。
她愣愣地把手擡起来,看见自己掌心里那条算挺长的口子和渗到周围丝丝缕缕的血迹,无意识握了一路的小刀这会才被她松开来摊在那条伤口的旁边。
祝庭把刀接过去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又从另一侧的衣兜掏出清创药和包扎用的纱布,一切都和在塔纳托斯一般像早已准备多时。
祝庭托着她的手,力道不重地帮她细细处理这一道时槿看起来完全不是什麽大事的伤口,他略高一些的体温从肌肤相接的地方传递过来,伴随着触碰伤口时的细微疼痛。
时槿有些呆滞地停在那里,刚才的焦躁不安被抚平些许,她仰头可以看见少年清晰的的下颌线和专注的眼神,刚刚见面时闻到的檀香一样的香味探入她鼻腔里,她忽然觉得这个气味熟悉又令人难过。
应该说,这个场景一整个都让她觉得熟悉又难过。
时槿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祝庭状似没有看到她的异样,用往常一样的声线开口:"我以前也有个认识的人,她对疼痛很迟钝,"
药剂涂在伤口上又痛又痒的,像咸湿眼泪。
"每次受伤都不会及时处理,但她并不像我一样能靠自己快速痊愈,通常只有在酿出更大的疾病时才能意识到。"
纱布被绕上掌心一圈。
"所以我习惯随身带点普通人可以用的药和处理伤口的东西以防万一。"
祝庭的手指翻飞间在她受伤的地方打上一个翅膀一样的结。
"待会我会进去制造点小混乱,趁乱把扰乱这一片人神经的介质毁掉。你跟着我进我平时住的地方会比较安全,完事以後你就可以走了。"
"不用担心我,我会去普伦勒的飞梭上趁机离开。"
时槿恍然意识到这好像才是在道别,她用另一只手胡乱抹了抹眼睛:"为什麽对我那麽好?"
祝庭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别开头有些别扭地说:"向你道歉。"
"啊?"
"那个认识的人还说,要是遇到一只鸟,不应该一声不吭把笼子锁住,而应该问了她的意见以後把笼子打开,等她选择。鸟生来是要自由的。"祝庭想起自己在看监控时时槿着急的模样丶争吵时的眼泪,心里有根藤蔓带着刺扎开,他眉心皱了皱。
但下一秒他又开口说:"你不会没有地方去的,哪怕没有废渊,"祝庭最後半句话说的很轻,让时槿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你也可以随时找我。"
包扎好伤口的手心被祝庭小心避开伤口地放上一块圆形银色宝石一样的通行卡,仔细看可以看见上面细长的金色条纹刻着一个简单的“祝”字。
"这是我在这边住的地方的钥匙,凭借它你也可以自由出入这里的许多地方。"
时槿捏住那块温热的宝石,好像捂着某人的心脏一样无助。
——要是不小心捉到一只鸟儿,不管是沉默的还是活泼的,都要精心照顾好它的羽毛。
要给它飞翔的自由,以及随时可回的窠臼。自由和爱都应该让它选择,而不是强迫它飞翔或是降落。
祝庭回忆里庆祝凯旋的欢呼声下,一个女孩看着他手里提着的偶然捕捉到的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