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披上斗篷离开陈乐许在的这个小店的,她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强行溶解的方法,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赫拉克勒斯的小屋。
回到关着灯一片漆黑的屋内,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几乎是一瞬间从空中倾倒下来,伴着电闪雷鸣,雨滴声里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士兵追捕他人的叫喊,混乱的几声枪响,柏尔街的老房子并不隔音,雨声和枪声都好像近在耳边。
时槿坐在阳台门的前边,靠着月光看清自己手上的手环,上面似乎有流光在闪烁。
她想起收到这个礼物之前祝庭离开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回来以後破天荒地休息了一个月才又去塔纳托斯内部,明明疑点重重却被当时神经大条的她忽略了。
轰隆隆的雷鸣声,闪电後一步而至,照亮屋内简单的内饰,和自己给祝庭布置那边截然不同。
眼泪已经流干了,她只抱着颗生疼的心脏。
祝庭,你到底是在想什麽呢?
你不会疼吗?
她又怎麽接受得起,这样庞大的喜欢亦或占有欲?
时槿看着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雨,黑色长斗篷拖地,在黑暗里沉默半晌後苍白着脸站起来,去敲响了对门的赫拉克勒斯的房门。
赫拉克勒斯这个时候果然在家,他下巴还沾着剃胡须的泡沫,不修边幅的样子。
“怎麽了?”一声惊雷,闪电照出他面前女孩失魂落魄的样子,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被吓了跳。
时槿披散着头发又穿着隐身斗篷,最明显的只有摘下帽檐的脑袋,跟鬼魅一样出现在楼道里。
“赫拉叔,我想做事。”她擡起头定定地看着赫拉克勒斯,眼神却是空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时槿在上一次去惊孟湾回来还没来得及归还普伦勒的枪支军械被她拿出来,四五把一起悬在了手边。
赫拉克勒斯的眼神明显变了。
雷落第三声的时候,他点了点头:“好,雨停了和我一起出去吧。”
……
“雨什麽时候会停?温控中心的人干什麽吃的?有下那麽大的春雨吗?”雨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的正午了,大有一种要把整个钢铁之城都淹没的架势。
说这话的是一个抱着椅背反坐着的金发少年,不耐烦地看着外面下个没完的雨,普伦勒的独栋宿舍里他眸子扫到旁边坐在床沿的稀客。
见宿舍唯二的活人之一没回他,他又接着看着外面的雨摇着椅子说话:“稀客啊,回来话也不说,谁惹你了?”
祝庭蓝色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心事,翻涌着倒映出仍旧电闪雷鸣的天空,他看了看窗外,道:“应该很快就停了。”
沈黎鸢闲得无聊,自从从惊孟湾回来他已经被迫在病房和宿舍床上躺了三天了,觉得人都要发霉了。
好不容易医疗部那边说了自己可以再自由行动了,叶瑞歌才不再拦在他宿舍门口不让走,结果这天又下起大雨了。
横竖就是不想让他出去呗。
他想起叶瑞歌每天都在严肃警告他不要冲动不要急着出去干坏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是不是她说话说多了,老天爷也听到她声音了所以下大雨。
不对,哪有什麽老天爷,是温控中心的人发疯了。
“喂。”沈黎鸢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祝庭面前,神色很郑重。
祝庭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不想等了,我要去中央城。”沈黎鸢一字一句地说,外面的雨很大,他眼里的仇恨却像火生生不息地燃着。
祝庭心不在焉,看了看外面的雨,神色恹恹:“雨停了再说吧。”
沈黎鸢猛地俯身下去揪住了他的衣襟,但看着他的祝庭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人样,于是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打算在这等到天荒地老吗?这一副鬼样子给谁看?你是刚从我们治疗室出来吗?”
“你不去我自己去了!什麽狗屁证据,我等不了了,我爸的事情是个人都知道是谁在後面下黑手!还有祝听潮……”
“你根本不在乎还会有多少我们的人尸骨未寒就被挖出来,我真的受够时不时就看见异种是我认识的人了,你要在这等就等吧。”沈黎鸢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看着无动于衷的祝庭把他甩开,自己噔噔噔摔门而出了。
祝庭在後面看着他离开,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他用手抚着自己的手环,那里面有他在塔纳托斯取下的一对指骨之一,十指连心的痛还历历在目,但此刻回想起来都像蒙了雾的麻木。
他看着外面的雨和闯入大雨里的沈黎鸢,丝毫提不起来走出去阻止的力气,也感受不到那些气愤的话里的情绪。
祝庭在那坐着,像处在大雾里的森林。
直到猛烈的来自楼下的敲门声传到他耳边——
他不紧不慢地下去开了门,看见被雨淋湿的叶瑞歌和她背後的雨幕时才後知後觉地想,沈黎鸢说得对,09号的温控中心出问题了。
叶瑞歌眉毛凌厉地皱起来,质问道:“沈黎鸢呢?他是不是一个人去中央城了?”
祝庭这会看着反应很慢,但不了解他的叶瑞歌又感觉他一直是这份冷漠淡然的样子,于是耐心等他回话。
半晌,他目光从雨幕里收回来,说:“我不知道。”
叶瑞歌急匆匆扔出的下一句话让他一潭死水的脸有了一丝波动。
“那时槿呢?你有消息没?她一直没回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