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审判一样等待了几个小时後,那个象征开啓的光门从发射塔顶楼出现了,时槿先把严棂搀扶出去,又看见祝庭也在让其他人先走,两人不多时就很默契地一起落在了大家後面,大雪还在落着。
光门打开的一瞬间时槿就觉得脑内刺痛,仿佛那个门加剧了塔纳托斯的磁场对她的影响,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时槿忽然有个很荒谬的想法。
祝庭该不会要和她留在这里吧?
不过那样好像也还不错,就是不头疼就好了。这是更荒谬的想法。
该死,怎麽那麽疼。时槿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血管收缩又放大仿佛急促的呼吸,心脏也连着急速跳动,快要缺氧。
于是她在原地久久没动弹,旁人看上去就像是在等什麽一样。
祝庭在让他们先走的间隙一步步走到时槿身前,神色温柔,问出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你的目的不是来协助造梦者的吧?”
时槿一瞬间有被人抓包了的心慌,她下意识摇摇头,脑子被摇得更晕:“没有……”
不知道为什麽,平时一向能发现她异常的祝庭这一次什麽也没发现,也许是她装得更好了的缘故,时槿心想。
但她迎着祝庭柔和如水却又容不下一点沙子的眼神,泄下气来,索性承认了:“是,但我身体里的芯片已经取出来了,不会再受他们的控制了。”
祝庭过来牵她的手,用的带着寄梦环那只,他手心还握着什麽凉凉的东西。
时槿看着他不明就里,眼睛眨了眨。
她只想回握祝庭温热的手指,自己的手总是凉的,祝庭的老是很温暖,她很喜欢。
雪一颗颗落在祝庭和她的头发上,白色的雪干干净净的,祝庭蓝色的眸子映衬在里面更加亮眼,像她一生只会遇见一次的蓝宝石,错过这次便再没有重逢的机会。
“这样你出去就不会难办了。”祝庭深深地看着她,说出让时槿更摸不着头脑的话。
“要照顾好自己。”
“我很爱你,阿槿。”
在祝庭一句接一句道别一般的话里时槿看清他的动作然後张大了嘴,瞳孔因为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而缩小,视线里的一切都不真实地摇晃了。
祝庭放在她手里的是一把刀,冷硬的质感。
祝庭趁她毫无戒备把手交给她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握着刀引向了自己的胸口,有温度的人体和滚烫的血液。
大片大片的血花从自己的指尖绽开,落到地上,摇晃的镜头悬到祝庭开始渗出血的嘴角。
“你做什麽!我都说了他们现在找不到我了……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去,你按住了……祝庭,祝庭……”时槿反应过来,当啷一声刀就落地了,他们站的雪地里血泊像给她的花朵一样鲜艳刺眼。
时槿眼泪冒出来,手足无措地去捂祝庭的胸口,但是好多好多血,她快要晕血了,战斗後本就摇晃不稳定的神经经这一刺激彻底乱了,她脑海里出现很多老牌电视机接收不到信号一样的雪花点,幻听见好多声音。
“时槿,我说了你只适合待在我们身边,你看,你总是把事情搞砸。”时知津的声音。
“再多拿一把枪呀,这样怎麽行呢?”林兆声。
“妈妈看见了,就是你发疯自己把刀刺过去的,不过没关系,小槿平时也会有控制不好情绪的时候,回来就好了。”安榆轻柔但总让她发怒的声音。
好吵,她一面帮祝庭捂着伤口,一面摇着脑袋,眼前模糊又混乱的画面一下子是受重伤的祝庭,一下子是在塔纳托斯和祝庭并肩作战,一下子是回到了机械椅上被束缚着训练,一下子是站在被砸烂了一半东西一片狼藉的家中。
她终于忍不住了,短促地发出困兽一样的尖叫。
都滚开啊,她现在只想要把祝庭带出去,只想要祝庭活下来!
祝庭这会才发现她的异常,没顾自己的伤语气虚弱又着急地去拉时槿的手:“怎麽了乖,怎麽了?快出去吧。”
人已经走光了,除了刚刚好像看见这一切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但也是一晃就从光门那出去了。
时槿的目光落到他身上,短暂恢复了下理智,强撑着身体把祝庭搀扶着走出去,不过没能撑到门那里,她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发射塔顶楼冰凉的雪地里。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不清楚了。
只是记得,塔纳托斯的冬天真是太冷了,冷到年轻的爱人种下的种子结不出幸福欢愉的苗,好不容易靠着无视外界的爱意生长出来,在陡然暴露在喧嚣吵闹世界中,摘下来一尝。
酸涩得让人心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