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麽只派两个人在这里看守?
还是说……
时槿捧着竹简缓缓转身,身边的场景随着她发现不对的一瞬间迅速碎开。
光景变成一个个大裂缝在身後浪一样卷走,时槿轻笑了声:"我差点忘记这回事了。"
所有场景的幻觉消失殆尽,最後留下夕阳下靠着门站着的祝庭,时槿手里空空如也,回过神自己仍旧站在刚回到主楼的位置。
"时槿。"祝庭说。
时槿意识到刚刚自己完全没有防备祝庭可能会编一个幻觉骗自己,好像本能地把这件事忘记了一样。
她眼睫垂下来,还是笑着的:“我都忘记你骗人的技术一流了,怎麽?现在要把我交出去吗?”
祝庭顿了下,留有馀地地说:“你不应该继续给维格亚党做事的……你答应我退出军队,我就当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时槿时隔三年第二次和祝庭正面对话,仍然与上次一样被他的话荒诞得笑起来,残阳这会已经彻底落下,她手边唯馀一盏明黄的灯奴,照不清祝庭的模样。时槿对着浓重的一团黑影说话:"你怎麽说出这麽幼稚的话的?"
祝庭小心地往她这边挪了一步,黄色的光这一次笼住了他的身体,时槿能看见他了。
祝庭一字一句像当时在普伦勒给她送早餐那天一般诚恳:"要不了多久两方一定会有战争的,我不想你被卷入战争里,我可以保证你退出以後不被其他人找到,也不用再掺合进这些事情里,你不是最讨厌政治的吗?"
时槿日後回想起这个瞬间她确实心动了那麽半晌,夜晚才出来放风的疲惫在那一刻悄悄冒出个种子,但她深知自己早已无法退步,她低声问,好像在问祝庭又好像在问自己:"其他人怎麽办?"
那些因为承了祝其衍的默许才可以得到庇护的废渊人,那一张张期盼地看着自己的脸,要她怎麽能够重新握住祝庭的手?
而且祝庭做过的事一直刺在她心间,早已没有回旋馀地。
"什麽人?"祝庭没太听清,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时槿忽然看见祝庭腰间一个一闪而过的盒子,在黑夜里泛着玉器温润的光。
她擡起眸子,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向祝庭,眸子里多了几分犹豫:"祝庭,你还留着那个手环吗?"
祝庭眸子一亮,感觉事情有了转机,忙不叠把自己袖子捞起来给时槿看腕间贴合皮肤的手环:"留着,怎麽了?"
时槿看着他,眨了眨眼,喉间挤出一句几近哽咽的字:"我还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祝庭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惊喜,他手足无措,双手摊开又下垂忙碌半天,最後伸出一只手在时槿眼前,无助的模样青涩得像十七八岁的少年,深呼吸口气。
眼里冰霜一样的蓝从未如此接近融化成水的瞬间。
"当然,可以,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几年应该很辛苦吧,我也不需要你立马答应,你可以先跟我回去,叶瑞歌他们都很想你……我也是。"
他的话乱七八糟丶逻辑颠倒,比外面黑糊糊的夜色还要乱几分。
要是有人在一旁记成笔录,看见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是"祝庭"能说出的话。
祝庭看着时槿一直沉默,心里没底起来,还想再说什麽。
刚准备开口,时槿突然伸出手轻轻盖在了他的嘴唇上。
祝庭对时槿毫无防备,低下头看她动作,鼻尖嗅到女孩身上熟悉又浅淡的花香,哪怕易容了也不会改变的气味,他有些贪恋。
这是他第一次那麽贪恋一个事物,贪恋到哪怕下一刻自己会死也觉得此生无憾。
月光透进来,时槿另一只空出的手在自己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笑,眼尾扬起来朝他眨眼,好像一切只是祝庭做了一个梦,梦醒了发现自己只是和时槿在普伦勒执行了一次普通的任务回来。
他恍惚地感受到时槿温软的身体落入自己怀里,紧随着脖间轻微的刺痛。
白色的裙摆轻飘飘略过他的皮靴上方,羽毛般在心间扫过。
时槿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脖颈处,声音轻轻的:"其实我也很想你。"
时槿这一句话却没有再等来像刚刚一样无头无尾的回应,因为这会换祝庭瘫倒在了她怀里。
她手里握着一根很纤细的银针,是从耳饰上摘出来的,针尖有足够大象睡一天的麻醉药。
她把祝庭在大厅放下,从他腰间抽出自己看见的玉盒,没用多大力气就把盒子撬开了,里面果不其然放着真正的竹简。
叶瑞歌还是没找到最靠谱的人保存竹简。时槿打开竹简的手很冰,心脏还留有刚刚听见祝庭说那些话的馀震。
如同在索菲亚草原的很多次一样,祝庭面对她总会心软。时槿刚刚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抱上去,没想到隔了几年也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