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庭点点头,杜老板乐呵得不得了地走了。
没等多久,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饮品就上来了,杜老板这人很会做生意,祝庭给了那麽多钱他也就几乎每一样喝的都上了杯,也难怪这里回头客是最多的。
祝庭检查了下桌面的喝的都没什麽问题,然後才从里面挑了杯在酒馆的昏暗灯光下呈暗绿色的一杯饮品抿了口,很辣的酒香瞬间卷上舌尖,他皱了皱眉。
“客人没怎麽喝过烈酒吧?这杯可是我们这里度数最高的,叫绿幽灵,没喝过的话小心醉倒哦~”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贴近祝庭身边,祝庭回过头,瞧见一个用粉色发圈把黑发束得高高的妆容浓烈的女孩。
她耳垂上挂着不对称的一对锁和钥匙晃动,很凉爽的穿着打扮,黑色吊带露出肩膀处一块看不清具体形状的纹身,像某种鸟类的翅膀。
见祝庭探究的目光,女孩耸耸肩,马尾的最底端从白皙的背脊扫过:“安栀乔,这里的调酒师,有需要再叫我。”
祝庭捏着盛着绿幽灵的高脚杯沉默了会,在安栀乔转身离开时忽然从那转身的姿态里看见一个几年没见的身影,他瞳孔猛地一缩,语气急切:“等等!”
“怎麽了客人?”安栀乔侧过身看他,偏了偏头,小小的脸上五官艳丽,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就这麽消失不见。
祝庭不死心地站起来,胸前的吊坠激烈地晃动,人到了安栀乔面前,紧紧地凝视那双眼睛。
棱形眼睛,瞳孔是蓝色,陌生的疑问在她眼里涌动。
祝庭眼神沉下来,摇摇头:“抱歉,看走眼了。”
安栀乔不明所以,但奇怪的人她在这里见得多了,于是点点头态度良好地离开了祝庭的视线范围。
祝庭坐回原处,开始想是不是新收的这一批海默石功效太好了,以至于自己白天都能産生幻觉?
他在心里长叹口气。
看来要戒掉一点了。
就在安栀乔离开没多久,酒馆的木门被人推开,一个穿得素净的女人带着一个金发但胡子拉碴的男人进来了,看见祝庭在的位置後女人一把拉着男人的小臂走来。
祝庭默默地把自己喝过的那杯绿幽灵往自己的方向又移了点,等着那两个人过来。
女人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祝庭对面的皮沙发上坐下,桌上挑了杯顺眼的酒就咕噜噜灌下肚,因为喝得太猛脸上窜起红晕。她放下杯子,舒了口气评价道:“可算找到这地了……这酒劲还挺足。”
金发男人穿得更草率些,裤子都不知道在哪擦破了洞,他在祝庭旁边落座,没个正行地把自己摔进沙发的怀抱,见面第一句话粗鲁地蹦出来:“妈的冷林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今天就要去把那老头踹下位然後把他也送去待个三年两年的。”
祝庭看了看两人:“路上都还好吧?”
女人撑着下巴,狐狸眼眯了眯,回答:“都好,就是头上的假发痒得慌。”
“不然你顶着头白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什麽人吗?”沈黎鸢撑了个懒腰,三年不见也没有磨出好脾气,还是那副欠欠的样子。
祝庭只需一眼就知道他在冷林待得也没有说起来那麽遭,更何况里面有他之前在那边建立的关系网,他还打点过些许。
叶瑞歌“啧”了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个花纹精致的金色骰子出现在手掌,她把骰子往桌上酒杯间的空隙里一丢,清脆的碰撞声里她看向祝庭:“说了我就帮你们这一次啊,人也接出来了,要行动就明晚,我卜出来的结果里成功率最高的时间点了。”
“出来的时候有谁注意到你们没?”祝庭深谙两人性格,问道。
沈黎鸢在旁边哼哼:“放心,神不知鬼不觉,要我说我自己早就能溜出来了——不过这几年还真让我打听到了一点消息。”
祝庭有了兴致,挑眉看过去。
沈黎鸢一张嘴,没有直入主题而是先把自己怎麽去冷林和後来所有的经历添油加醋托出了,其间要不是叶瑞歌在旁边没耐心地催促,他恐怕能说个一天一夜。
叶瑞歌刚带着人马去冷林,说是“接人”,实际上应该是“劫人”。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那场中央城的投票带来的不仅是主城人对废渊人基本人权的认可和保障,随之而来的还有白色大楼持续至今的内部动乱。
海厘在那日想当救世主不成还被拂了面子,造梦者的名声因为废渊人的指控而不复从前,外部的声音逐渐影响到了内部原本安稳的人心,一些本就不喜欢海厘行事方式的人开始提出异议。
这其中就有沈黎鸢一份子,但他反抗得更早些,受到的责罚也比其他人多。
从惊孟湾回来以後,他夜半惊醒的梦境从年少时父母双亡的大火变成另一场,沈清严变成怪物彻底死去前看他那深深的一眼和呼唤。
因而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相信海厘和那些死後也不得安生的造梦者尸体毫无关系,莽着性子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就第一个举起了问责海厘和维格亚党勾结的旗帜。
下着连绵大雨的那日,沈黎鸢在刚失去时槿失魂落魄的祝庭身上没有看到一点要和自己同谋的意味,怒气冲冲地离开普伦勒,顶着恶劣天气开着飞梭就回到了中央城,白色大楼的总部。
沈黎鸢目的明确,就是去找海厘问责的。
他飞梭都还没停稳就利落地跳到了湿润的草地上,那些监视器的草在那天的雨里格外暗淡,沈黎鸢一路走着那些监视器就一路暗着,没有东西也没有人发现这个人来过。
他眸子里闪着机械的光,儿时为了能够见到死去的父母而频繁动用幻境的结果是现在随便用用就会不适,但沈黎鸢毫不在乎,在喉咙的血气里径直冲到海厘在的顶楼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