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转移注意力。
不要再像过去那样了。
她把手捏上了左手手腕,那里用力掐上仍然会有当年硬生生剥下一层皮的幻痛。
痛感让她清醒了过来,如同这三年每一次熬不下去的夜里一样。
时槿擡起上半身,平静但言辞犀利地对祝庭说:"祝庭,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立场完全不同,所以不要再惦记那些过去了,没意义了真的。"
祝庭暗里眼睛也很亮,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这三年你去了哪里?为什麽说我们立场完全不同?"
时槿才意识到他还是什麽都不清楚的状态。她懒得解释太多了,浑身上下泛起很深的疲惫,没有言语只是从随身携带的置物袋里拿出个徽章,甩给祝庭。
她出门急,枪都只带了一把,倒是军徽一直被她揣着,没怎麽拿出来过自然也就一直待在包里。
祝庭接住呈倒梯形的哑光材质徽章,勉强看清上面的图案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沙哑着声音道:"你在维格亚党的军队里?"
难怪,难怪他怎麽也找不到时槿的人,维格亚党的地方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他早就应该猜到。
时槿看着他的表现,指尖蜷缩了下,心里隐秘地升起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感。
她"嗯"了一声。
祝庭难以置信地看着军徽上被箭射中心脏的鸟,问:"为什麽?你父母以前都是和维格亚党对立的。"
时槿耸耸肩:"没有为什麽,我加入谁都是我的个人意愿。"
她聊起这里想起刚才的爆炸,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发问:"对了,海厘是打算炸死你们以绝後患吗?这样的方式未免太极端了。"
白色大楼最早就是在中央城发枝散叶的,这里多年的积累就这麽毁之一旦,海厘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掌权人。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祝庭没有回复她,从军徽开始就心不在焉了。
有赖于刚才看见祝庭表情崩塌的得意感,时槿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站在这个男人前面了,这会心情好了些,疑惑地看向垂着头的祝庭:"晕倒了?"
扑通——
先是风,然後是灰尘,最後是体温。时槿忽然被人拥入梦里那般温暖的怀抱,不同之处是这个拥抱有浓重的血腥气,力气也大得离谱。
时槿受惊的猫一样瞪圆了眼睛。
"时槿,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也很想你。"祝庭闷声闷气地在她耳边说话,热气喷得时槿很痒。
她下意识地推拒:"你弄疼我了。"
"我知道……"祝庭又说了什麽句子时槿没有听清,因为头顶的动静占据走了她的注意力。
头顶的乱石头传出被人为擡起的声响,小石子稀稀落落地打下来,月光从越扩越大的头顶石头钢筋缝隙泄入,时槿在光线明晰的那一瞬间用了最大的力气推开祝庭。
祝庭被她推了一把撞到背後的碎石上,闷哼一声,捂住了腹部的伤口。
时槿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推那麽用劲,咬着下唇,眼睛不自在地看向祝庭。
祝庭回望她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深深的海洋一般把她吞噬,时槿後知後觉地觉得心很痛。
刚刚都没有感觉的,怎麽会突然那麽难受?
她喉头一哽,心脏被那人的眼神盯出一个大洞,往外淌着的都是年少时珍贵的回忆。
这一下过後是真的回不去了。时槿第一次那麽笃定地认知。
头顶与此同时传来一个清朗的少年音,一张清秀坚毅的脸庞从洞口外探进来:“副队!天呐我可算找到你了,受伤没?还能动不?我们都快把这片刨干净了——”
“这位是?”马盛阳激动的声音在看见里面还有个受伤很重但气质非常不友好的人时冷下来些,问道。
时槿摇摇头,刚刚的情绪被她很好地收了回去,她向那个可以看见深蓝天空的洞口伸出手:“先把我拉上去。”
马盛阳一向很听指挥,听见她说以後忙不叠把时槿小心拉了上去,怕时槿受伤严重还搀扶了她下,结果被时槿不客气地拍拍手拍开。
“我没什麽大事。”
马盛阳把手收回来,笑笑,耳朵窜起红意:“哦哦,里面那个人要一起救上来吗?”
祝庭在里面看着两人动作,本就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更白了些。
时槿顿了下,点点头:“救上来就不用管了,飞梭停哪的?我要回去。”
马盛阳在後面就准备把祝庭也拉上来了,没想到祝庭强撑着没靠他帮忙,自己咬着牙就跳上来了,语气冷漠:“谢了。”
马盛阳看着自己还伸着没放下的手,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怪人见得多了,他转过身去和时槿说话:“人自己上来了,我们走吧,赫拉叔看见这边情况都快急死了。”
时槿点点头,偏头时馀光最後在後面的祝庭身上看了一眼。
祝庭背後白色大楼碎了一地,所以连他的影子都是崎岖不平地落在断壁残垣上。
她收回目光。
耳边马盛阳还在叽叽喳喳和她搭话,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