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识趣地换了话题,不再去触高洋的霉头,转而说起了与西魏联姻一事,其实这才是今天来的重点,之所以放在最后说,是因为高洋好歹会给他们几分薄面,拒绝了一次就不好再拒绝第二次,毕竟在朝堂浸淫半生,这两人也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不知陛下可定好了联姻的人选?”听了他们这么久长篇大论,高洋早已有些不耐烦起来,压下怒气道:“不是早就定好了,乐安公主,太后的次女,朕的侄女,身份足够尊贵,足可相配二皇子”虽然身份足够尊贵是不错,但恰恰也是杨愔妻子太原长公主唯一的亲妹妹,听闻小妹要远嫁西魏,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就连太后也私底下找了他数次,这才不得不叫上郑羲一同来说和陛下。“乐安公主身份虽然尊贵,可也刚刚及笄,出嫁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作为宫中年龄最小的公主,又是陛下的亲侄女,是不是考虑再留两年,另选和亲的人选?”杨愔小心翼翼观察着高洋的脸色,见没什么不虞,才壮着胆子把话说完。郑羲接道:“是啊陛下,乐安公主自幼养在深宫,体弱多病的,前去西魏路遥崎岖,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岂不是惹陛下太后伤心?”高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二人,幽幽把玩着自己的白玉扳指,“你二人是串通好了来替太后说情的吧?太后素来最疼的就是这个小女儿,朕自然也疼她,否则就不会派她去联姻了,将来若是二皇子荣登大宝,乐安也是一国之母了,朕见了也得礼让三分,岂不是幸甚美哉?”就算是一国之母,可背井离乡,一个在西魏毫无权势背景的公主,也只能沦为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这一点他们都再清楚不过了,高洋素来和太后不和,此举说不定也有泄愤的意思在里面,众人都心知肚明,但无人敢戳破罢了。郑羲思索了片刻道:“陛下……请听臣一言,有些流言由来已久,臣等自然不会相信,但悠悠众口,防民甚于防川,陛下也不想落个不孝的骂名吧……还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说罢两人一同跪了下去,额头深深抵在了地上,言尽于此,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等了许久却没听见什么动静,既不发火也没叫他们平身,两人都有些心惊肉跳的,在初冬微凉的天气里汗湿重衣。高洋的眸子沉了沉,高家人的容貌都是极美的,他却因为长期服食丹药整个人面颊微红,瘦弱不堪,在昏黄的烛火下有些阴冷可怖。“呵呵,郑大人一派忠君爱国之心实在叫朕感动不已,既如此那此事就再议吧,听说太后极喜欢郑大人的女儿兰陵王妃的,她年纪大了,总爱跟小辈们聊天解闷,有时间就叫子歆进宫吧,也算替朕尽尽孝心!”此话一出,郑羲立马变了脸色,咚地一下将头磕在了地上,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劲儿,连叶上殊都暗自啧舌,这郑大人还真是个不要命的。“陛下!”“都退下吧,朕累了,徐公公送他们出去!”高洋挥了挥手,不欲再谈,徐公公不敢马虎,上前去扶起了二人。“杨大人,郑大人,还是走吧”郑羲面有不忿,还想再争辩几句,被杨愔拉了拉袍角按下来,冲着他又是使眼色又是摇头的,一出大殿郑羲就一挥袖袍,冷哼道。“现下你的事解决了,我这可麻烦了!”杨愔也苦着一张脸,“郑大人说哪里话,只是择日再议而已,也没个准话,陛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派人去给兰陵王报个信儿,让他们夫妻俩多加提防才是”郑羲并非冲动的人,此刻冷静下来也出了一身冷汗,依旧紧锁着眉头,“但愿他只是随口一说,可不要对我的歆儿做什么”“咳咳……”屋内又传来几声低咳,白芷推门进来替她将手边凉了的茶水换掉,低声道:“王妃歇歇吧,这药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出来呀”郑子歆面前摆着几盅漆黑的药碗,还有一些药材分门别类放好,屋内的碳火上还坐着药炉,滋滋作响,药香的苦涩弥漫了整个屋子。郑子歆淡淡应了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摸出一株红景天放进石舀里轻轻研磨着,白芷见状又接过了她的活儿。“王妃呐……这些粗活还是奴婢们来干吧,对了,陆英呢,怎么不见她的人影?”“我让她去管家那儿拿些碳火去了,茯苓还没回来么?”说罢又掩唇轻咳了两声,面色涌起一阵潮红,秀气的眉因为痛苦拧到了一起,白芷轻抚了她的背替她顺气。邺城的初冬寒意逼人,这宅子冷的跟冰块一样,没有人心的温暖再热的碳火都暖不起来,距上次进宫不欢而散,两人又有半个月未见了,这府中下人哪个不是势利眼,明里恭恭敬敬,暗地里使绊子,克扣份例,就连她去要碳火也少不得受人眼色,更何况是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