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迁子眉头紧皱,看了她一眼,少女端坐在几案前,身着月白色的袄裙,外罩着浅杏色的丝绸罩衣,冰肌玉骨,薄施粉黛,清秀可人。“说来也奇怪,你这姻缘和你这眼疾也有几分关联”郑子歆失笑:“如此说来,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那倒未必,只是情路坎坷,我只劝你一句,凡事莫要思虑的太周全,殊不知有时候随心所欲方能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话转换成白话文不就是不忘初心,方得善终么,郑子歆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多谢道长指点”“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让她卜卦的是她,毫不客气下逐客令的也是她,郑子歆有些无奈,从容地起身:“道长也早些休息”“白芷”她轻唤了一声,屋外闪进来一个人影,轻轻搀扶住了她,“小姐”“走吧”待她走远之后,君迁子才松开了掌中之物,一片龟甲碎裂成了两半,从空中跌落,竟是命数两拆,不可窥也。从泰山回来之后便也到了他赴任的日子,临行之前高洋密诏他入宫,说是有机要事相商,不料却只布了一桌美酒佳肴,说是为他践行。“来,你我叔侄二人把酒问月,不醉不归”高洋不摆皇帝架子,他自然也从善如流,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是,二叔”自从泰山回来后他便有些闷闷不乐,一是因为那道长的事郁结在心,二也是添了些离愁吧,毕竟塞北苦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心头总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在,似乎离了邺城也就离那人更远了,此刻未免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在。酒过三巡,高洋终于进入了正题:“朕的时间不多了,阿瓘,如今齐国看似风平浪静,蒸蒸日上,实则内忧外患,不堪重负,北方柔然未灭,西魏不除实乃我心头大患”“朝堂之上贵戚弄权,贪污腐败,世家大族牢牢把控住了人才举荐,用人唯亲,荥阳郑氏,博陵崔氏,广源王氏,俱是根基扎实,牵一发而动全身,朕暂时也奈何不得他们”高孝瓘停了箸,头一次听他说起朝政大事,一时也心头沉重起来,齐国当真如此内忧外患了么?“朕要你去边关的目的不仅是为了锤炼你,而是跟着段将军学兵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同时勘察民情,了解地形,齐与柔然终有一战,而且不会太远”“更重要的是重建我齐家军的威名,让我大齐的军旗飘扬在这万里河山的每一座城池上!”“阿瓘,你可有信心?”他灼灼眼神望过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高孝瓘觉得如坠千斤,以至于忘了去思考他话中那句‘朕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是什么意思,片刻后胸怀激荡,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臣高孝瓘领旨!”欢喜来到塞北已有两年,这里的气候和京城大相径庭,胡天八月即飞雪倒不是作假,冬季一直从八月末持续到来年四月初,气候严寒,环境恶劣,又时时刻刻都是战备状态,刚来之时众将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如此身单力薄的贵公子能在这坚持多久,怕是待不了多久就要吵着闹着回京吧。岂料这两年间高孝瓘每日卯时起床点兵巡营操练,午后练习弓马,入了夜还在挑灯夜读兵法,片刻也不曾松懈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也参加了几次,非但无过反而偶有斩获,赢的了幽州军民从上到下的敬佩和爱护,就连段将军都对他青睐有加,也时常提点些兵法。平日里无事便纵马四处奔波,看似游手好闲实则将这里的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日子久了白净的面皮上也添了风霜,眉眼间却越发锐利,弓马也俞发娴熟,渐渐地整个骁骑营里已经无人可比了,或许段将军还能与之一试,只可惜他向来不屑对小辈出手,尤其这人还是皇亲国戚,说是历练但刀剑无眼,伤着一丝一毫恐怕都难以向皇上交代。这一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在府中歇息,说是府其实也不过是城中干净整洁些的宅子,拾掇拾掇勉强能住人,他身份特殊,既有高洋这个皇叔护着又有从三品的武职在身,因而得了特权,不用住在军帐里,这也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大人,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小怜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在她手边小心翼翼放下一盏茶。高孝瓘接起来抿了一口,温度刚好能入口又不会太凉,北地没什么好茶叶,他也不计较那些,能提神醒脑就好了。“嗯,你先下去歇着吧”“我看大人正在练字,不如就让小怜代为研墨吧,大人专心写字也好事半功倍”小怜的眼中映出盈盈水光,唇畔挂着温柔的笑意,半是询问又略带了一丝娇嗔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