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小子,怎么……”茯苓被撞了个踉跄,火冒三丈,简直要气急败坏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整,一杆□□就已经伸到了眼前。“呔,有没有见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走这路过,往哪边去了?”那□□泛着森冷的寒意直抵咽喉,刀锋还在往下滴着血,茯苓的脸色白了白,鸦雀无声,周围的家丁似乎也被唬住了,只有魏军的战马打着响鼻,不安地踱来踱去。天地间万籁俱寂,只余了雨声哗啦作响,他一头扎了进来只为求个藏身之所,倒是没有考虑太多,此刻听见外面那官军的问话,更是紧张万分,情不自禁抓紧了身下之人的衣襟。那人轻咳了两声,嗓音也是清清淡淡的:“你还要抓到什么时候?”“抱……抱歉……惊扰了姑娘……在下并非是故意的……”他一头扎了进来只以为是扑在了柔软的被褥上,却不曾料到还压了人,尤其是……这人还是个女子。阿瓘红着脸手忙脚乱地退开,也不敢去看对方的脸色,他被人救下却又恩将仇报误打误撞进了主人的马车里,还将对方也拖入了危险的境地里,这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只是眼下当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姑娘……”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责备,他偷偷瞥了一眼,却呆愣了片刻,少女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长发如瀑垂泻在肩头,侧脸干净柔软,肌肤白皙如玉,唇色稍显苍白却又平添了楚楚可怜,一身藕荷色的衣裳稍显凌乱,此刻素手正轻轻整理着狼狈。他并非是从未近过女色之人,王府里三教九流什么都有,就连他的大哥高孝瑜都有几个通房,此刻他见过的所有环肥燕瘦在她看过来的瞬间通通都被比了下去,少女容颜清丽,尚未长开却已经有了倾城之色,眼角一滴泪痣平添了几分灼灼动人心魄。阿瓘突兀地红了脸,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浑身的血气往上涌,直直想让他就这么冲出马车算了。“若是不回答,我便搜车了,来人……”“且慢”一道冷淡却又不容人置噱的声音响起,郑子歆掀了轿帘探出头来,“官爷好大的威风,吓的我等小女子都不敢做声了呢”果然……这样文绉绉的说话还是有些不习惯,郑子歆暗地里皱了皱眉,又放松下来,想必这帮官军也没什么把握人就在车里,否则早就动手了,毕竟夜深雾重,隔了百十米就看不真切了。“茯苓,把通关文牒给官爷看看”这少女的容色虽让人惊艳,但浑身气度不凡,那双眸子更是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为首的将领看了两眼便收回了目光,手里的□□也放了下来。茯苓冷哼了一声便去拿通关文牒,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波折,怎么反倒要到了晋阳了却又遇上这档子事,真是晦气!对着那官军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喏,有眼不识泰山,拿去好好看个清楚!”看清楚了那通关文牒上的印漆时就是脸色煞白,扑通一声下马跪倒在地抱拳行礼,“卑职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中书令家的大小姐驾临,多有冒犯,还望小姐不要怪罪,多多替卑职在令尊前美言几句”中书令家的大小姐么……阿瓘在车里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也没想起来这到底是朝中哪位大员,不过好歹这也算是脱险了,心中一松,对这少女的感激之情又加深了几分。听闻她们要去邺城求医,这军官还热情地留下了一小队人马护送,被郑子歆婉拒了,“多谢将军美意,只是此处距离邺城也不过十余里路,子歆不欲大张旗鼓,将军公务在身恐怕也耽搁不得,就此别过”她的态度始终客气有礼,但也不容人拒绝,护送是假监视是真吧,虽然一时拿身份压住了他们,但这嫌疑恐怕也抹杀不去了。“这……”“茯苓,上马,继续赶路”说罢,她径直放下轿帘坐回了马车里,茯苓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为首的将领便翻身上马,自打出生就生活在郑府里,还没受过这种被人用剑指着脖子的窝囊气。刚刚还危在旦夕此刻已转危为安,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阿瓘此刻才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身上黏腻的紧,发梢上都是泥水,身上也有仓皇逃窜造成的擦伤,被雨水一蛰,钻心的疼,然而这疼始终抵不过心底万分之一,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父亲死了,崔叔叔死了,二叔生死未卜,就连沉大哥也为了保护他而……“你那个同伴恐怕凶多吉少……”郑子歆虽然眼瞎,心却不盲,若不是有人断后,这孩子恐怕也已经沦为了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