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裴涛的眼睛立刻就擡了起来,他现在无法判断眼前的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冯樱的反应令他有些相信了。
“你怎麽知道?”冯樱显然比裴涛更不可置信。
秦淮没有回答她,只是又开始数数:“十,九,八,七,六……”
“你们都下去。”终是儿子的命抵过了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他已经失去过裴川一次,他不能再任由机会流走。
天台上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对峙,秦淮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那副姿势,他的眼睛一直看向裴涛的身後,仿佛在等什麽人。
“裴警官,我要见我母亲。你把我母亲带来,我就把她还给你们警方,你儿子在哪她也知道。”秦淮提出要求。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耍无赖呢?而且你母亲已经死了,你现在最好把冯樱交出来,或许我们还能替你求情。”裴涛冷静回应道。
“我母亲没死,你们不过用的障眼法想引直播间的那个人出来而已,甚至连我也是这个局中的幌子,不是吗?”他嘲讽地看向裴涛,对警察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裴涛没有被他兜进去,继续镇定地回答他:“擒贼先擒王,如果我们不能第一时间抓到这个所谓的正义判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他受到伤害。至于你母亲,她是真的死了。”
谈话已持续五分钟,楼下的气垫以及攀爬于楼层缝隙间的警察已经准备好,只等待裴涛手势一下,他们便可前後夹击扑落秦淮和冯樱。
“死了……我母亲死了。”他维持着刺刀的姿势没动,突然垂眉低声道。
裴涛此刻向冯樱挥舞了一下手势,示意她可以动一下从秦淮手里脱逃出来,但她明明看到了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反应。
秦淮的声音逐渐趋于低沉,他好像侧头在跟冯樱说着什麽,神情沮丧,刀依旧还抵着她的脖子,但看得出已经有些发抖了。
警方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裴涛看到秦淮的情绪不大对,他也逐步缓慢靠近,并挥手示意後面攀爬的警察可以缓速上前。
下一秒,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嘭”的一声,枪响回荡在医院天台上,天台对面的高楼只留下了一个狙击手的影子,而子弹的方向往冯樱的眉心奔去,最後落在了秦淮的额头上。
“阿淮!”是冯樱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所有人趴下!”裴涛的声音响彻在枪声之後,攀爬的警察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秦淮用尽所有的力气奋力一推,冯樱立刻就离开了天台的范围,她的身上早已挂了绑好的绳索,警察此刻无法在闹市开枪,容易造成恐慌,因此她也就顺利地荡到了对面的大楼。
而此刻的天气仿佛也在为他们助力,顷刻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也刮起了狂风。
攀爬的警察为了安全考虑不得不回到室内,裴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冯樱被救走。
秦淮的力气已经在刚刚那一刻全部耗光,药力也在这一刻慢慢消散,他躺下的那一刻看到天旋地转,看到乌云聚拢,看到雨落沉下。
其实都不重要了,他起码听到了冯樱的声音,不是在回光返照时听到的,而是在死之前听到的,她亲口喊的“阿淮”。
阵阵狂风刮过的呜咽声,倾盆大雨打落的滴答声,秦淮临死前的说话声,环绕在冯樱的耳边。
她一直以为秦淮抓她真的是为了杀她,她还觉得他为她偷偷绑上绳索是在演戏,他甚至还拖延时间只为了等杀手来真正把她杀死。
可最後他只留下了这些话——
“阿樱,阿淮说他想做你的同行者,所以我要帮他。”
“阿淮说,他还是很喜欢你。”
那一刻,她知道他不是秦淮了。他是那个被秦淮召唤出来的共生保护人格。
她想开口问问他,真正的秦淮呢,是躲起来了吗?
可就在她刚想张嘴的那一瞬间,子弹射出了,庞大的阴影从她的头顶上笼罩下来,子弹射穿了秦淮的眉心,他明明已经抖成那个样子,还是把她推开了。
福利院里秦淮讲了一个故事,是赤狐与灰兔的故事。当时小朋友都在问,赤狐与灰兔最後在一起了吗?
她偷偷去查过故事的结局,赤狐在成为了灰兔的同行者後,被灰兔杀死了,因为灰兔从头到尾都把赤狐当成阶段性陪伴的工具。
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冯樱的脸上早已湿润一片,她握着荡完的绳索钻进了大楼的无窗房间站直落地。
再擡头时,许久未见的男人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赏,虽然她觉得那也挺表面的。
“冯樱,你完成得很好。你放心,杀你的人我不会放过他,回家吧。”傅怀民难得夸赞了一番冯樱,还亲手将她拉起来,温柔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将昂贵的西装披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态度,如今经历过九死一生後,得到了。
她还穿着病号服,身子骨弱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加上又淋了雨,头也有些发烫。傅怀民难得温柔,还将她拦腰抱起。
冯樱顺势将头靠在了傅怀民中的胸前,她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顺着走路的步伐有节奏地跳动着。
可秦淮的心跳声她听不到了,她再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