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淡,很淡。
***
临平早上去上班前,弄了两份早饭,炖锅里还煨了点排骨汤。
幸芝没有胃口,奶睡孩子後,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
那件橙色冲锋衣悬挂在阳台衣架上,随风摇摆,她那麽呆呆地望着,出神,好像过去许久,其实也才十来分钟。
孩子啼哭声将她惊醒。
她母乳不够,白天都是喂奶粉居多,早上一顿不吃,奶量更是愈发少得可怜。
她冲好奶粉,孩子又拉了,换尿布时,稀便顺着尿布缝隙滴在床单上……
幸芝冷静且沉默地收拾好一切,趁着洗床单功夫,准备抱孩子下去晒晒太阳。
她住的楼房,四楼,没有电梯,婴儿车只能放在一楼的杂物室。
杂物室灰尘重,所以都是临平早上挪出来晚上再收回去。
幸芝下楼时,小宝的婴儿车横放在门厅外,上面码放着一叠废纸壳,一双脏兮兮的手正在底下奋力的掏着什麽。
是小区拾荒的老太太。
她瞧见幸芝,咧嘴露出满是污垢的老黄牙,摩挲着婴儿车呵呵笑道:“这车你要不,二十块钱卖你啊。”
幸芝无语地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後伸手掀翻婴儿车上的废纸壳,拖着婴儿车一角快步上楼。
小宝的哭啼声……
拾荒老妇的咒骂声……
以及夹杂着沉闷心跳的脚步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将小宝哄睡後,她站在卫生间里,将水流开到最大,用消毒水喷洒整个婴儿车,又蘸满肥皂水一遍遍刷着……
一想到那双满是污垢的黑手可能染指过的角落,幸芝忍不住胃酸翻涌。
临平晚上回来时,瞧见阳台上倒扣的婴儿车忍不住嘀咕道:“拿回来也跟我说一声,我还在下面找。”
“你没找到不也没和我说。”
幸芝抱着孩子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一整天都是哭闹不休。她的双臂快要失去知觉,脚下的步子却一步不能停下。
临平换了鞋,钻进厨房准备吃完晚饭再去跑代驾。
锅是冷的,甚至连早上剩下的那份早饭也在窝里摆着。铁锅上了绣,飘起一层黄褐色的油花。炖锅里的汤也是一滴没少。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铁锅洗好擦干,又烧了壶热水,炖锅也重新加热。
“你叫外卖了?”
临平貌似只是随口一句。
幸芝“忽的”停下脚步,她笔直的僵着身子,猛然快走几步,将小宝塞给临平。
她说:小宝不是我一个人的。
说完,转身冲进卧室,关门。
临平抱着孩子如同抱着颗地雷,颤巍巍的挪动脚步。他恍惚记得,小宝刚出生那会儿,他和幸芝的妈妈还有小姨守在産房外,医生说生了生了家属过来签字时,他还是没有体会。他甚至没有动弹,像是双脚生根般无法挪动分毫。
他的丈母娘,年过五十的张女士猛然给了他一後心拳。
张女士越过他问道:“护士啊,问一下生了男娃女娃?”
全副武装的护士扫了眼手上的报告单:“男的。张幸芝家属,签字!”
临平闹了个笑话。他拿着笔一脸惶恐的问护士,他是签自己的名字还是签幸芝的名字。
护士也是见过世面的,笑骂道:“你是孩子爸爸,当然签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