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口遇见东生,背着双肩包弯腰将女儿从车里抱起,一手牵住小乔的掌心笑着道:“我跟临平约好,这周末出去转转,回头你们选选看去哪里。”
小乔望着幸芝道:“我们去露营如何?爬山是不成的,现在不冷不热刚好是露营的好时节。”
幸芝点点头。
露营很好,虽然她没有露过,但想起那夜睡在外婆的家门前,也许能成为离开时的告慰。
晚上临平回来时,也说了这事,幸芝收拾好次卧,铺了张行军床。
临平从身後抱住她的腰身,掌心滚烫似铁烙般熨在她心上。
“还生气呢,幸芝,我们是夫妻,除了小宝我们才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
幸芝僵硬着身子,声音卡在胸腔。
“明年,送小宝去上幼托班,你就自由了。”
“我知道。”
“东生媳妇人很热情,我托东生让她最近领你多出门转转。幸芝,你憋坏了。”
幸芝放下薄被,转身走出次卧。
临平拉住她的手腕一点点滑落。
原来她快憋死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
之後几天,小乔每天早早登门,两人中午搭夥,一个人带娃一个人做饭,有时干脆出去吃,推着婴儿车漫无目的在街头转悠。
幸芝经历冰封期,偶尔从断裂的冰层探出脑袋时,内心仍是欢喜雀跃。在小乔不知疲倦的描绘下,幸芝开始期待周末的旅程,她甚至劝慰自己,再熬一熬,至少目前的日子并不那麽难熬。
时间很快到了周五,小乔约幸芝去逛街,并且提前知会了临平,所以早上餐桌上放了五百元现金。
五张鲜红的纸币。
小乔说要买露营吃的零食和烧烤食材,顺道她还想买条裙子。
“生完宝妹我就没穿过裙子,东生虽然不说,家里镜子不会骗人,腰圆膀肥的,谁能想我原来也是个不足八十斤的姑娘。”
幸芝笑了笑,她看过小乔结婚前的照片,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能量,站在东生旁笑容如三月桃花宴。
“不过,我也想明白了,八十斤是我自己,一百四十斤那也是我自己,我可不能亏待我自己。我穿着图我心里美。”
小乔一连试了四五条,却没有一条让她看上去纤细些。
导购小姐姐十分恭维,说看得出美女底子好,过段时间恢复恢复又是二八少女好模样。
小乔买了条在幸芝看来并不合身的低胸碎花裙,她将裙子摊放在床上,笑着说:“我减减肥,总能塞进去的。”
幸芝问:“晚上吃什麽,他们说要加班不回来。”
“吃牛肉面不?”
“不是说减肥?”
“一碗牛肉面而已,吃完再减也来得及。”
两人相视一笑,吃完牛肉面又喝了杯凉汽水,分别回家时,才想起露营需要的东西是一件没买。
幸芝哄睡小宝,洗了热水澡,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她比小乔幸运,至少肚皮上没有爬满纹路,吃得少也没多少肉,只是前胸和臀部尤为扁平,像是被万斤巨轮挤压过,平整得没有丝毫凹凸。
她比生孩子之前还瘦削,所以连衣服也省了。
可是眼神里的光彩再也回不来。
她生了一个孩子,然後将自己掏空了去填补孩子的一切。
夜里临平才回来,他推醒幸芝脸色十分差,嘴唇干裂起皮。
“幸芝,快些醒醒,我们得去看看小乔。”
“东生出事了。”
“人,没救过来。”
“所里不方便出面,等下我得去车站接东生父母。你却看着点小乔。”
幸芝睡得迷迷糊糊,拉住临平的衣袖片刻才追问。
“什麽事,人怎麽没了?”
临平沉默半响。
因为周末打算出去玩,两人想着加班把手里工作处理掉一些,差不多结束十一点多,临平临时决定去洗洗车子,他在车上住了半个月,他开车去24小时自助清洗店时,东生提议一起,结果半道上东生下了车,走进一条深巷。
一个小时後,临平接到警局电话。
东升死在女人的背上。
幸芝赶到小乔家时,她怔怔坐在客厅地上,瞧见幸芝起身揉着脸道:“哎,露营去不成了。你说,咱俩是不是提前预知了,连一点东西都没买。”
小乔说着便流下眼泪。
又发狠似的揉着眼睛骂道:“我哭什麽呢。良心被狗吃了的,我哭那个畜牲做什麽。”
幸芝想要上前抱抱她,却迈不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