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他被责打,被虐待,被用绳子绑在条凳上。
眼前晃动的总是一张老妇穷凶极恶的脸,咒骂声呵斥声劈头盖脸,他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什麽,下一次他扔会张开双臂索要怀抱,老妇挥掌拍开,像是驱逐苍蝇般满脸厌烦。
“是人贩子吗?”
文春小声询问。
幸芝摇摇头,她能看见老妇身上有根细细的线连接着孩子,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老妇总是把他一个人丢在漆黑的屋里,有条黑猫总会在没人时候陪在他身侧,不断用身体磨蹭安抚着哭泣的孩子。
光线忽明忽暗,他咿咿呀呀开始学着说话,学猫叫,学老妇的咒骂。
在漆黑的房间里,渗人得很。
某一天,屋里忽然亮起灯,跟亮光一道出现的还有提着把生锈剪刀的老妇。
“啪!”
灯灭後,伴随着孩子尖利的惨叫声。
灯再亮起时,老妇满意地拎着剪刀离开,剪刀口滴着血。
一滴,一滴,落在她身後的泥巴地上。
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视线侧躺布满血污。
他就这样躺着,除了那只每晚出现的黑猫外,只有从洞口推进来的狗食,糊了的锅巴伴着凉水……
黑猫将盘子推到他面前,他眨巴着眼睛没有动。
幸芝的指尖微动,耳边传来野鬼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像婴儿的低语。
某一日,那道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外面冲进来,他再次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耳边传来悲怆的哭嚎声,他伸出手指想要替她擦拭眼泪,触摸到熟悉温暖的皮肤,婴儿的嗓子里爆发出无助的嘶吼声。
他揪着对方的衣服,极力将自己紧贴着对方,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
门外的咒骂声和争执打砸声渐渐平息。
一个男人走进屋子,似乎想将他们分离,他扯着他胳膊拖拽着,耳边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他说,这就是个残废,死了就死了。
他说,我早跟你说过,别跟我斗,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
他还说,你下次再跑,死的就不是这个小的。
他揪着女子的长发,恶狠狠地向後拉扯。画面中那张女子绝望的脸,让在场的野鬼倒吸凉气。
女人撒开了手,他滚落在地,熟悉的温暖再度远离他。
他张着双臂,却换来男人的一脚,那根牵连在他们之间的丝线骤然断裂。
他的一生,结束了。
半滴烛油回到幸芝的手上,田有芳收紧怀抱:“太可怜了,太可怜了。这孩子怎麽这麽可怜。”
“他既然出现在这里,怕是有尘缘未了,田婶,麻烦你帮忙照顾些时间,需要什麽尽管和我说。”
田有芳点点头,似乎她的出现在这一刻才有了意义。
幸芝走出餐馆,大口呼吸着无法进入肺腑的空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可能给小宝带来的影响,这是死後的第一次。
她提着灯笼,里面的烛油仍未有减少迹象。
阿元曾说过,烛油来自血亲的眼泪。
小宝还会想念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