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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春留在了茶餐厅。

小姨很快就发现异样，文春比她还熟悉晚上落锁前的一切筹备工作。

比如半掩着的玻璃门，亮着的一盏地灯，还有码放整齐的茶点，预留好的两壶热茶……

就连她早上看见柜台忽然出现的两盒餐食，也没有丝毫惊讶。

她给小姨端一份，自己也端了一份。

小姨忽然压着她的手腕道：“丫头啊，你还年轻，没必要吃这些，还是说……”

文春咧嘴一笑道：“小姨，这是姐姐特意留给我的，跟您那份不一样。”

“姐姐？”小姨忽然绷紧脸色，神情紧张地追问：“你到底是谁？”

幸芝站在二楼转角处，朝文春摇摇头。

文春扶着小姨坐下，自己半蹲在地上道：“小姨，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死过一回的人，我去了人死之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也有一间像这样的茶餐厅，他们以人性中的善恶为食，再将因果回向普罗衆生。那间餐厅有个老板，她叫幸芝，是我的姐姐。”

阿青在听见熟悉的名字後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哆嗦着嘴角，良久之後才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里也有个跟我们一样的世界，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但是他们能看到我们呢，说不定姐姐就在哪里偷偷看着我们。所以，小姨要打起精神好好活着。”

文春忽然靠近阿青，在她耳边轻声道：“自杀的人是见不到姐姐的，姐姐只能见到那些寿终正寝，若是您能长命百岁，说不定姐姐还能亲自接你。”

阿青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咬着後槽牙道：“是谁让你来说这些的？来松还是临平？你又是怎麽认识幸芝的？”

“姐姐的後心窝有颗痣，生小宝时因为舍不得花钱打镇定，生生在床上磨破了，如今只有一点褐色的印子。”

文春说完，阿青再坐不住，她踉跄着站起身，片刻後又猝然坐回藤椅之上。

“你说，我还能再见到幸芝，我还能再见她一面。”

“当然，我们终还有一面之缘。”

阿青点点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轻拍文春手背，缓慢踱步出了巷口。

“你为什麽要告诉她这些。”

幸芝站在文春身後，忽然开口。

文春被吓一跳，捂着自己一颗跳得飞快的心脏道：“姐姐，我如今是活人，你这样忽然出声，会吓死我的。”

“你都想起来了？”

“本来没有那麽容易，不过，耐不住有人天天在耳边嘀咕，说新来的孩子太小做事情不稳当，还说你情绪不搞前半夜便轰鬼，整夜整夜在我耳边念叨，姐姐可是想我了？”

幸芝闻言垂下眼眸，笑骂道：“你既然活着，便好好做你的活人就是，不该再掺和进来。”

又见文春眼巴巴望着，遂道：“确实想你得很，这是束娇，年岁小些，但做事认真又心细。”

文春见着束娇，笑眯眯地上下打量：“我当野鬼诓我呢，真正是个美人啊，难怪有你在姐姐跟前，姐姐可是一次都没入梦中找我。”

束娇羞红了脸，她并不知道文春是何人，只见她一个活人却能瞧见自己，想必也是有些神通，她见两人说话亲昵便自觉退出房间，留两人说话。

“你还好吗？”

幸芝问。

“不好。我现在终于能体会活人见鬼有多恐怖了。其实不瞒你说，我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来见你。不过，你不要有负担哈，在我进这扇门之前，我已经决定好放弃作为人该拥有的一切。”

文春坦然道。

“那你的那个他呢？”

文春愈发笑得甜蜜道：“你说家成啊，他就是胆子小些，不过听我跟他说了我死後的种种，虽是半信半疑，但他是支持我的。姐姐，你知道吗？我以後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家成真的很喜欢小孩。所以，我跟他说清楚了，我是不打算结婚的。”

“他待你是有几分真心的，为何不肯试试？”

“就因为这几分真心，我才不想试试，万一试错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幸芝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文春，像是初次见面那般。

文春笑着推开门，像从前一样走在幸芝前头，到了後厨外的泔水桶，文春掀开盖子道：“姐姐，你看。”

泔水桶里叠着四五只盘子，里面满当当的食物如新出锅那般。那是幸芝留给小姨延年益寿的，她都没有吃。原来幸芝只当是供应的寿鬼福分不够，才导致小姨吃下去也没什麽用处。

原来如此。

“多谢。”

幸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