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杨金倚在床头位置,似乎没有睡熟,床边柜上放着一叠文件夹。
孙旭料想中的捉奸场面并未出现。
二楼主卧中,一个小小的男孩儿静静的躺在大人床上,在床边的贵妃塌上睡着位中年妇人,应该是孩子的保姆。主人房外的隔间里还睡着位中年妇人。
男孩儿睡得并不踏实,孙旭路过便惊醒了他,他忽然爆发出尖声大哭,几乎是瞬间睡在旁边的妇人手脚并用爬上了床,外间的灯也亮了起来,冲奶粉搓尿布,很快从隐门又进来两位育婴嫂,将主卧里的灯全部打开,三人轮换着抱起男孩儿,终于他在最後一位怀中停止了啼哭。
奶粉和尿布也已经到位。
男孩不喝奶,尿布也是干的,只留了一盏地灯静静睡在最後那位怀中。
杨金静静的站在门口。
育婴嫂陆续从她身边离开,有一位开口道:“孩子怕是惊着了,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杨金点点头,转身回到客房。
孙旭叹息道:“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妹宝夜里哭闹,她总会第一个惊醒。可我没找到妹宝,她会去哪里呢?”
“要不,我们还是问杨金吧。”
幸芝不由分说挡在杨金身前,骨指轻点杨金眉心,只见对方身形一顿,再睁眼时,豆大的泪珠伴随着两鬓的汗滴犹如雨落。
“你,你们。”
杨金越过幸芝,直奔孙旭面前,扬起的巴掌从孙旭身躯中穿过。
孙旭怒道:“妹宝呢?你把妹宝藏哪里了?我没有那麽多时间,你让我见一见妹宝。”
杨金眼中的光彩瞬间湮灭,她捂住脸竟然笑出了声。
“孙旭,三年了,你还是那样,自从她出生,你眼里就只有你这个女儿。那我呢?三年啊,你死了三年,这三年你有一刻想过我如何吗?你有想过,你们那麽走了之後,把我留在世上接受怎样的惩罚吗?孙旭,我知道你只是选择跟我结婚,你从来都没爱过我!从来没有!否则,你怎麽会没有想过要把我也一起带走!”
杨金几乎咆哮着。
孙旭自始至终板着张脸,他站在一旁,等待杨金发泄完。
孙旭道:“虽然你拿不到公司的钱,但这些年的家庭基金,还有我名下的个人财産,杨金,你仍然可以像这样生活得很好。我真的时间不多,求你告诉我,妹宝在哪里?我只想见她一面。”
“妹宝,妹宝。妹宝!妹宝!!你永远就知道念叨这个名字,孙旭,你在你女儿身上看见的到底是谁!”
杨金声音嘶哑,浑然不顾形象,她甚至一点也不惧怕身为鬼魂的丈夫和幸芝这个明显有些不一样的外来者。
“杨金,我求你,你告诉我,我保证以後绝对不会出现打扰你。”
孙旭就差跪下磕头了。
“呵。”
杨金忽然冷嗤一声,她擦干脸上的眼泪,重新整理已经白丝的长发,甚至双手撑了撑衣裳。
她望着孙旭,一字一句地开口道:“孙旭,你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吗?那晚,因为我怀孕的事,你怒气冲冲抱着女儿开车离家出走。你在高速上飙到180时,难道没有听到女儿在後座受惊吓的哭泣声?孙旭,孙芯死了。你车子撞上护栏,她因为没有安全座椅,从左侧车窗被抛出去後,又被後方车辆碾压。孙芯,你捧在心尖上长大的孙芯,连一块完整的血肉都没有留下来。你现在跟我要孩子?啊?孙旭,你有什麽资格!”
“不可能,这不可能。那辆车上明明就只有我,我带她离家出走时,我明明把她放在安全座椅上,我记得我……不可能,你骗我,你就是再骗我!你骗我!”
孙旭吼道,魂体已有动摇,黑化似乎只是瞬间。
幸芝擡擡手,瞬间收回挂在屋梁上的灯笼,孙旭被困在光晕之中,自打进屋子就消失的一团阴影再一次紧紧的贴在孙旭身後。
“她没有骗你。”
幸芝将乌团似的阴影拢在掌心,凑近烛火旁,阵阵压抑又无助的哭泣声扑面而来。
相比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这种孱弱又绝望的哭声在清冷的深夜愈发打动人心。
孙旭动弹不得。
但杨金可以,她几步冲到幸芝面前时,幸芝已然换了位置。
“这个孩子死于瞬息之间,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不清楚为什麽近在咫尺的父亲会看不见自己。三年时间,她已是怨灵。又因为紧跟着你,你的怨气滋养着她。除了打散,她恐再难入轮回。”
幸芝凉薄地开口,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不要。”
“不要!求您了。”
孙旭顷刻间收敛自己身上的鬼气,双膝跪地道:“我知道一种法子,求阿娑婆开恩,求您用我的魂魄滋养着妹宝,求您,一定要让她转世为人,求您替她找个好人家。”
“投胎办的事可不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