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惊讶。他只是和我结婚,又不是完全属于我,他有做任何事的权利。”
东生讪笑。
“他,怎麽说我的?”
东生犹豫片刻,没有开口。
“喂,我说,咱们都死了,还有什麽要替他们活人隐瞒的。”
“也对。”东生擦了擦嘴。
两个餐盘已经空了,玻璃窗外母亲倚着窗户闭眼假寐,小姨藏在操作台後双膝跪地小声祷告。
食客进进出出,巷口排队的仍是络绎不绝。
约莫半个城的鬼都在这里聚集着。
“他说你木讷无趣,幸好模样好人也不精明,很多时候他都无须隐瞒,你就能替他自圆其说。尤其是你生孩子前後,他说是去赚奶粉钱,实则是陪李工应酬,至于钱嘛,李工从牙缝里露出几滴也就够我们普通人生活几辈子。”
“他车上有定位,留着後手呢,监控也齐全。这些都是有次酒喝多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李工的那些录像,车上的,跟别人的他都捏在手里呢。”
“他说去跑车,就是不想带孩子陪老婆罢了。你知道他原来家里不好吧。但你肯定不知道他妈不是他亲妈,他是他爸在外头生了领会来的。他妈能把他养这麽大已经仁至义尽。”
“我听说他妈得了肠癌,到单位要笔钱没要到。他不给的,他身上有钱哭穷,跟你哭跟我们哭。有次李工比划了一下,说他身上大概这个数。”
东生伸出双手,在空中翻转又翻转。
食客终于少了些。
阿元也已经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她的餐桌上正煮着一壶茶。
母亲推门进来,简单收拾一番後将小姨从地上拉起,两人彼此扶持步入阁楼。
月色微沉。
风声。
鸟鸣。
一如从前无数个黑夜一般。
“我说。”幸芝将思绪拉回,再次开口问道:“他如何描述我的?”
“无趣吧。”
东生想了想。
两人都没再说话。东生何时起身离开幸芝也不曾察觉。
她坐在原地,回顾自己短暂且无语的一声。
她走到阿元对面。
“阿婆,我如何可以离开这里。”
“法子是有的,看你。”
“请您明说。”
“再这里打工三十年,你便自由了。”
“不,我要现在立刻马上。”
“那算了。”
阿元起身将店内最後一名食客驱逐,将整夜被死鬼吞食干净的餐盘又恢复原貌。
只是眨眼功夫,一切恢复如初。
餐食也好。
被随意摆放的桌椅也罢。
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只有地面上满是污渍的脚印证实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阿元点了根烟,烟火在她指缝中溜走。
母亲和小姨拎着包袱从楼梯上下来,锁好门窗後转身离开。
“把地拖干净了。用手。”
阿元呼喝着,消失在鸡鸣时。
约莫三四个小时,母亲和小姨会再次出现在店门口,她们熟练的将门窗打开,将昨夜供奉过的餐食重新加热等到着食客的到来。
幸芝望着活人吞咽着死人的剩饭,心里不免一阵恶心。
阿元坐在阁楼的木梯上,扯动干瘪的嘴角。
“死人吃的是活人的业障。活人吃的乃是死人的馀荫。”